餘鄉唐太史濟武,數歲時,有表親某相攜戲寺中。太史童年磊落,膽即最豪,見廡中泥鬼睜琉璃眼,甚光而巨,愛之,陰以指抉取,懷之而歸。既到家,某暴病不語;移時忽起,厲聲曰:“何故掘吾睛!”噪叫不休。眾莫之知,太史始言所作。家人乃祝曰:“孺子無知,戲傷尊目,行償還也。”乃大言曰:“如此,我便當去。”言訖仆地遂絕,很久而蘇。問其所言,茫不自發。乃送睛仍安鬼眶中。
泥鬼
夢彆
鴝鵒
釋體空言:在青州見二番僧,相貌奇古,耳綴雙環,被黃布,鬚髮鬈如羊角,自言從西域來。聞太守重佛,謁之,太守遣二隸送詣叢林,和尚靈轡不甚禮之。執事者見其人異,私款之,止宿焉。或問:“西域多異人,羅漢得毋有奇術否?”其一囅然笑,脫手於袖,掌中托小塔,高裁盈尺,小巧敬愛。壁上最高處,有小龕,僧擲塔此中,矗然端立,無少偏倚。視塔上有舍利放光,暉映一室。少間以手招之,仍落掌中。其一僧乃袒臂,伸左肱,長可六七尺,而右肱縮無有矣;轉伸右肱亦如左狀。
媼詣黃許報女耗,兼致存問,佳耦大驚。媼勸往投女,黃有難色。既而凍餒尷尬,不得已如保定。既到門,見閎峻麗,閽人瞋目張,整天不得通,一婦人出,黃溫色卑詞,告以姓氏,求暗達女知。少間婦出,導入耳舍,曰:“娘子極欲一覲,然恐郎君知,尚候隙也。翁幾時來此?得毋饑否?”黃因訴所苦。婦人以酒一盛、饌二簋,出置黃前;又贈五金,曰:“郎君宴房中,娘子恐不得來。明旦宜早去,勿為郎聞。”黃諾之。夙起趣裝,則管鑰未啟,止於門中,坐袱囊以待。忽嘩仆人出,黃將斂避,和已睹之,怪問誰何,家人悉無以應。和怒曰:“是必奸宄!可執赴有司。”眾回聲出,短綆繃係樹間,黃慚懼不知置詞。未幾昨夕婦出,跪曰:“是某舅氏。之前夕來晚,故未告仆人。”和命釋縛。
萊蕪劉洞九官汾州,獨坐署中,聞亭外笑語漸近,入室則四女子:一四十許,一可三十,一二十四五已來,末後一垂髫者,並立幾前,相視而笑。劉固知官署多狐,置不顧。少間,垂髫者出一紅巾戲拋麵上,劉拾擲窗間,仍不顧。四女一笑而去。
既歸,曠絕音問,女深覺得念。和乃遣人招之,伉儷至,慚作無以自容。和謝曰:“舊歲辱臨,又不明告,遂是開罪很多。”黃但唯唯。和為更易衣履。留月餘,黃心終不自安,數告歸。和遺白金百兩,曰:“西賈五十金,我今倍之。”黃汗顏受之。和以輿馬歸還,暮歲稱小豐焉。
一日方坐愁間,忽閽人通海石至。滄客喜,急出門迎以入。方欲展寒溫,海石忽驚曰:“兄有滅門之禍不知耶?”滄客驚詫,莫解以是。海石曰:“久失聞問,竊疑近況,一定佳也。”滄客泫然,因以狀對,海石唏噓,既而笑曰:“災殃未艾,餘初為兄吊也。然幸而遇仆,請為兄賀。”滄客曰:“久不晤,豈近精‘越人術’耶?”海石曰:“是非所長。陽宅風鑒,頗能習之。”滄客喜,便求相宅。導海石入,表裡遍觀之,已而請睹諸眷口。滄客從其教,使子媳婢妾俱見於堂,滄客一一唆使。
攜至城,相問答,觀者漸眾。有中貴見之,聞諸王。王召入,欲買之。其人曰:“小人相依為命,不肯賣。”王問鳥:“汝願住否?”言:“願住。”王喜,鳥又言:“給價十金,勿多予。”王益喜,立畀十金,其人故作悔怨狀而去。王與鳥言,應對便利。呼肉啖之。食已,鳥曰:“臣要浴。”王命金盆貯水,開籠令浴。浴已,飛簷間,梳翎抖羽,尚與王喋喋不休。頃之羽燥。翩躚而起,操晉音曰:“臣去呀!”傲視已失地點。王及內侍抬頭谘嗟,急覓其人則已渺矣。後有往秦中者,見其人攜鳥在西安市上。此畢載積先生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