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湖主

後年餘，生北歸，複經洞庭，大風覆舟。幸扳一竹簏，流落終夜，僥徑埂T鬥繳懈∈討粒蚱灩灼停*引出之，已就斃矣。慘怛無聊，坐對憩息。但見小山聳翠，細柳搖青，行人絕少，無可問途。自遲明乃至辰後，悵悵靡之。忽僮仆肢體微動，喜而捫之，無何，嘔水數鬥，豁然頓蘇。相與曝衣石上，近午始燥可著。而枵腸轆轆，饑不成堪。因而越山疾行，冀有村莊。才至半山，聞鳴鏑聲。方疑聽間，有二女郎乘駿馬來，騁如撒菽。各以紅綃抹額，髻插雉尾，著小袖紫衣，腰束綠錦；一挾彈，一臂青鞲。度過嶺頭，則數十騎獵於榛莽，並皆姝麗，裝束若一。生不敢前。有男人步馳，似是馭卒，因就問之。答曰：“此西湖主獵首山也。”生述所來，且告之餒。馭卒解裹糧授之，囑雲：“宜即遠避，犯駕當死！”生懼，疾趨下山。

安經宿，覺腰下儘死，爬搔無所痛癢。乃以女言告家人。家人往，如其言，熾火穴中，有巨白蛇衝焰而出。數弩齊發，射殺之。火熄入洞，蛇大小數百頭，皆焦且死。家人歸，以蛇血進。安服三日，兩股漸能轉側，半年始起。

生睨很久，神態飛揚。迨人聲既寂，出詣鞦韆下，盤桓凝想。見籬下有紅巾，知為群美所遺，喜納袖中。登其亭，見案上設有文具，遂題巾曰：“雅戲何人擬半仙？清楚瓊女散弓足。廣寒隊裡恐相妒，莫信淩波上九天。”題已，吟誦而出。複尋故徑，則重門扃錮矣。踟躇無計，返而樓閣亭台，涉曆幾儘。一女掩入，驚問：“何得來此？”生揖之曰：“迷途之人，幸能垂救。”女問：“拾得紅巾否？”生曰：“有之。然已玷染，如何？”因出之。女大驚曰：“汝死無所矣！此公主所常禦，塗鴉若此，何能為地？”生失容，要求脫免。女曰：“竊窺宮儀，罪已不赦。念汝儒冠，欲以私意相全，今孽乃自作，將何為計！”遂皇皇持巾去。生心悸肌栗，恨無翅翎，惟延頸俟死。迂久，女複來，潛賀曰：“子有生望矣！公主看巾三四遍，囅然無怒容，或當放君去。宜姑耐守，勿得攀樹鑽垣，發覺不宥矣。”日已投暮，凶祥不能自必，而餓焰中燒，憂煎欲死。無何，女子挑燈至，一婢提壺榼，出酒食餉生。生急問動靜，女雲：“適我乘間言：‘園中秀才，可恕則放之；不然，餓且死。’公主深思雲：‘深夜教渠何之？’遂命饋君食。此非惡耗也。”生徊徨終夜，危不自安。辰刻向儘，女子又餉之。生要求緩頰，女曰：“公主不言殺，亦不言放，我輩下人，何敢屑屑瀆告？”

武孝廉

數日盤桓，心景殆不成過。因思夜往，逾牆以觀其便。叟固言有恩，即令事泄，當無大譴。遂乘夜竄往，踥蹀山中：迷悶不知所往。大懼。方覓歸程，見穀中隱有舍宇。喜詣之，則閎高壯，似是世家，重門尚未扃也。安向門者訊章氏之居。有青衣人出，問：“昏夜何人詢章氏？”安曰：“是吾親好，偶迷居向。”青衣曰：“男人無問章也。此是渠妗家，花姑即今在此，容傳白之。”入未幾，即出邀安。才登廊舍，花姑趨出迎，謂青衣曰：“安郎馳驅中夜，想已困殆，可伺床寢。”少間，聯袂入幃。安問：“妗家何彆無人？”女曰：“妗他出，留妾代守。幸與郎遇，難道夙緣？”然偎傍之際，覺甚膻腥，心疑有異，女抱安頸，遽以舌舐鼻孔，徹腦如刺。安駭絕，急欲逃脫，而身若巨綆之縛，少時悶然不覺矣。安不歸，家中逐者貧民跡，或言暮遇於山徑者。家人入山，則裸死危崖下。驚怪莫察其由，舁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