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璟,字小宋,益都人,讀書醴泉寺。夜方披誦,忽一女子在窗外讚曰:“於相公勤讀哉!”因念深山那邊得女子?方疑思間,女子已推扉笑入,曰:“勤讀哉!”於驚起,視之,綠衣長裙,婉妙非常。於知非人,因詰裡居。女曰:“君視妾當非能咋噬者,何勞窮問?”於心好之,遂與寢處。羅襦既解,腰細殆不盈掬。更籌方儘,翩然遂出。由此無夕不至。
歌已,啟門窺曰:“防窗外有人。”繞屋周視,乃入。生曰:“卿何疑懼之深?笑曰:“諺雲:‘偷生鬼子常畏人。’妾之謂矣。”既而寢息,惕然不喜,曰:“平生之分,殆止此乎?”於急問之,女曰:“妾心動,妾祿儘矣。”於慰之曰:“心動眼輶,蓋是常也,何遽此雲?”女稍釋,複相綢繆。更漏既歇,披衣下榻。方將啟關,盤桓複返,曰:“不知何故,隻是心怯。乞送我出門。”於果起,送諸門外。女曰:“君佇望我,我逾垣去,君方歸。”於曰:“諾。”
無何,二女官至,以雙旌導生行。入重門,見殿上一王者,見生入,降階而迎,執賓主禮。禮已,踐席,列筵豐厚。俯視殿上一匾曰“桂府”。生局蹙不能致辭。王曰:“忝近芳鄰,緣即至深。便當暢懷,勿致疑畏。”生唯唯,酒數行,歌樂作於下,鉦鼓不鳴,音聲幽細。稍間,王忽擺佈顧曰:“朕一言,煩卿等屬對:‘秀士登桂府。’”四座方思,生即應雲:“君子愛蓮花。”王大悅曰:“奇哉!蓮花乃公主小字,何合適如此?寧非夙分?傳語公主,不成不出一晤君子。”移時,佩環聲近,蘭麝香濃,則公主至矣。年十六七,妙好無雙。王命向生展拜,曰:“此即蓮花小女也。”拜已而去。生睹之,神情動搖,木坐凝神。王舉觴勸飲,目竟罔睹。王似微察其意,乃曰:“息女宜相對抗,但自慚不類,如何?”生欣然若癡,即又不聞。近坐者躡之曰:“王揖君未見,王言君未聞耶?”生茫乎若失,忪儸自慚,離席曰:“臣蒙優渥,不覺過醉,儀節失次,幸能垂宥。然日旰君勤,即告出也。”王起曰:“既見君子,實愜心好,何匆急而便言離也?卿既不住,亦無勇於強,若煩縈念,更當再邀。”遂命內官導之出。途中,內官語生曰:“適王謂可對抗,似欲附為婚姻,何默不一言?”生頓足而悔,步步追恨,遂已至家。
一夕共酌,辭吐間妙解樂律。於曰:“卿聲嬌細,倘度一曲,必能銷魂。”女笑曰:“不敢度曲,恐銷君魂耳。”於固請之。曰:“妾非憐惜,恐彆人所聞。君必欲之,請便獻醜,但隻微聲表示可耳”遂以蓮鉤輕點床足,歌雲:“樹上烏臼鳥,賺奴中夜散。不怨繡鞋濕,隻恐郎無伴。”聲細如蠅,裁可辨認。而靜聽之,宛轉滑烈,動耳搖心。
龍門謝中條者,佻達無行。三十餘喪妻,遺二子一女,晨夕啼號,縈累甚苦。謀聘後妻,低昂未就。暫雇傭媼撫後代。一日,翔步山途,忽一婦人出厥後。待以窺覘,是好女子,年二十許。心悅之,戲曰:“娘子獨行,不畏怖耶?”婦走不對。又曰:“娘子纖步,山徑殊難。”婦仍不顧,謝四望無人。近身側,遽挲其腕。曳入深穀,將以強合。婦怒呼曰:“那邊能人,橫來相侵!”謝牽挽而行,更不停止,婦行動跌蹶,困頓無計,乃曰:“燕婉之求,乃如此耶?緩我,當相就耳。”謝從之。偕入靜壑,野合既已,遂相欣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