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齋誌異_第75章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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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場畢,不甚滿誌,馳驅而歸。入門問子晉,家中並無知者。因為父述之,父喜曰:“若然,則客至久矣。先是陶翁晝臥,夢輿蓋止於其門,一美少年自車中出,登堂展拜。訝問所來,答雲:“大哥許假一舍,以入闈不得偕來。我先至矣。”言已,請入拜母。翁方謙卻,適家媼入曰:“夫人產公子矣。”恍但是醒,大奇之。是日陶言,適與夢符,乃知兒即子晉後身也。父子各喜,名之小晉。兒初生,善夜啼,母苦之。陶曰:“倘是子晉,我見之,啼當止。”俗忌客忤,故不令陶見。母患啼不成耐,乃呼陶入。陶嗚之曰:“子晉勿爾!我來矣!”兒啼正急,聞聲輟止,停睇不瞬,如審顧狀。陶摩頂而去。自是竟不複啼。數月後,陶不敢見之,一見則折腰索抱,走去則啼不成止。陶亦狎愛之。四歲離母,輒就兄眠;兄他出,則假寐以俟其歸。兄於枕上教毛詩,誦聲呢喃,夜儘四十餘行。以子晉遺文授之,欣然樂讀,過口成誦;試之他文不能也。八九歲端倪朗徹,宛然一子晉矣。

劉赤水,平樂人,少穎秀,十五入郡庠。父母早亡,遂以浪蕩自廢。家不中資,而性好潤色,衾榻皆精彩。一夕被人招飲,忘滅燭而去。酒數行始憶之,急返。聞室中小語,伏窺之,見少年擁麗者眠榻上。宅臨貴家廢第,恒多奇特,心知其狐,亦不恐,入而叱曰:“臥榻豈容鼾睡!”二人遑遽,抱衣赤身遁去。遺紫絝褲一,帶上係針囊。大悅,恐其竊去,藏衾中而抱之。俄一蓬頭婢自門罅入,向劉討取。劉笑要償。婢請遺以酒,不該;贈以金,又不該。婢笑而去。旋返曰:“大姑言:如賜還,當以良伴為報。”劉問:“伊誰?”曰:“吾家皮姓,大姑小字八仙,共臥者胡郎也;二姑水仙,適富川丁官人;三姑鳳仙,較兩姑尤美,自無不當意者。”劉恐失期,請坐待好音。婢去複返曰:“大姑寄語官人:功德豈能猝合?適與之言,反遭詬厲;但緩光陰以待之,吾家非輕諾寡信者。”劉付之。

北平陶聖俞,名下士。順治間赴鄉試,居住郊郭。偶出戶,見一人負笈儴,似卜居未就者。略詰之,遂釋負於道,相與傾語,談吐馳名流風。陶大說之,請與同居。客喜,攜囊入,遂同棲止。客自言:“順天人,姓於,字去惡。”以陶差長,兄之。

次日方暮,有車馬至門,接於蒞任。於起,握手曰:“今後彆矣。一言欲告,又恐阻銳進之誌。”問:“何言?”曰:“君命淹蹇,生非當時。此科之分十之一;後科桓候臨世,公道初彰,十之三;三科始可望也。”陶聞欲中斷。於曰:“不然,此皆天數。即明知不成,而必定之艱若,亦要曆儘耳。”又顧方曰:“勿淹滯,目前年、月、日、時皆良,即以輿蓋送君歸。仆馳馬自去。”方忻然拜彆。陶中間迷亂,不知所囑,但揮涕送之。見輿馬分途,瞬息都散。始悔子晉北旋,未致一字,罷了無及矣。

狂生

山上故有邑人避亂之宅,女上馬入。少間,數人出望,曰:“劉官人亦來矣。”入門謁見翁嫗。又一少年先在,靴袍炫美。翁曰:“此富川丁婿。”並揖就坐。少時,酒灸紛綸,談笑頗洽。翁曰:“本日三婿並臨。可稱佳集。又無彆人,可喚兒輩來。作一團圞之會。”俄,姊妹俱出,翁命設坐,各傍其婿。八仙見劉,惟掩口而笑;鳳仙輒與嘲弄;水仙貌少亞,而沉重溫克,滿座傾談,惟把酒含笑罷了。因而履舄交叉,蘭麝燻人,喝酒樂甚。劉視床頭樂具畢備,遂取玉笛,請為翁壽。翁喜,命善者各執一藝,因此合座爭奪,惟丁與鳳仙不取。八仙曰:“丁郎不諳可也,汝寧指屈不伸者?”因以點頭擲鳳仙懷中,便串繁響。翁悅曰:“家人之樂極矣!兒輩俱能歌舞,何不各儘所長?”八仙起,捉水仙曰:“鳳仙向來金玉其音,不敢相勞;我二人可歌《洛妃》一曲。”二人歌舞方已,適婢以金盤進果,都不知其何名。翁曰:“此自真臘攜來,所謂‘田婆羅’也。”因掬數枚送丁前。鳳仙不悅曰:“婿豈以貧富為愛憎耶?”翁微哂不言。八仙曰:“阿爹以丁郎異縣,故是客耳。若論長幼,豈獨鳳mm有拳大酸婿耶?”鳳仙終不快,解華妝,以鼓拍授婢,唱《破窯》一折,聲淚俱下;既闋,拂袖徑去,一座為之不歡。八仙曰:“婢子喬性猶昔。”乃追之,不知所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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