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細思當年的林氏案,卻仍舊缺了些甚麼,林熠揉了揉額角,籌算歸去再考慮。
盧俅話裡的“某些人”,無疑是指廳內的人,這話無異於指責他們有不臣之心。
蕭桓又斂眸半晌,道:“至於顧氏,官家漕運司掌管兩淮運河,管的是物質調運、水利設防,商戶承船既無妨事,又交稅銀,何必非要收攏到官家手裡?”
林斯伯和顧照清本來看也不想看他,此時卻神采嚴厲下來,看著盧俅,內心生出幾分敬意。
姐姐林雲郗來找他時,他已做出決定,終未踏出北疆一步。
就在世人都覺得他要強行發難時,盧俅卻起家,展了展袍子,朝座下深深一揖。
林斯伯聽了,有些驚奇他侄子竟能這麼端莊,點點頭:“姿曜記得冇錯。”
夜雨來得快去得快,觥籌交叉間,雨幕消逝,天涯濃雲碎開,銀河萬裡如瀑,明月當空。
“盧大人便問吧。”
林熠望向林斯鴻,林斯鴻高大的身影巍然如山,鋒銳端倪安靜。
好事向來比功德傳的快,自此,林熠從低調鎮邊的侯爺,變成惡名在外的不義之人。
林熠看著麵遠景象,回想起上一世,他在北疆交戰時,獷驍衛從金陵千裡馳行至瀛州,俄然將林斯伯下獄待審,並徹查林氏麾下的買賣。
幾人聽了皺起眉頭,盧俅這小我很不簡樸,一身書發展衫,卻能統領獷驍衛。
他伸手比了個七,是說七百萬兩,這隻是兌銀數,盧俅冇把利潤直接說出來,或許該誇他有規矩。
蕭桓恰是以江州阮氏公子之名前來,聞言抬眼看他,溫雅一笑,容色清俊,姿勢間卻比平常多了幾分辯不出的氣度。
盧俅又說:“盧某勸不動陛下,隻得先受命過來。現下要請諸位著力,聯名奏疏一份,盧某回朝後,再聯名其他同僚,呈遞給陛下,但願能讓陛下竄改情意。”
厥後林熠要調查時,永光帝已病危,獷驍衛也儘數被替代,全無對證。
林斯鴻笑了笑,劍眉星目,氣度卓然,道:“陛下若真這麼想,盧大人現在就不會和林、阮、顧三家好聲好氣地談,直接讓獷驍衛圍了諸位府邸便可。”
當時的北疆,自黃龍府至黑水戰線硝煙四起,烽火連綴,恰是勝負膠著的關頭時候,林熠要擔當起二十六座邊城十數萬百姓的存亡,以及那條防地背後的大燕江山。
――“自本朝始,諸位,可有哪一天像本日,半個大燕國,都握在某些人手裡?”
長官上,林斯鴻神情毫無擺盪,隻斟了酒,對身邊的盧俅和座下世人一舉杯:“本日府上設席,幸得諸位齊聚,不管如何,先乾此杯!”
室內頓時沉寂,呼吸可聞,屋外暮光褪去,蒼穹垂垂積蘊起雲層,掩蔽了星鬥和月色。
世人神情鬆了些,皆舉杯回以幾句客氣,廳內壓抑氣味散去三分。
盧俅這幾句“醜話說在前”,實在有來者不善的意味,林斯伯和顧照清的神情沉下去一半。
林斯鴻抱動手臂,也並不擔憂,看了座下一圈:“兵戈我能夠,買賣的事,還是你們談罷。”
林熠笑了笑:“便先說林氏,木料采辦交由官辦,即便非論百姓徭役之苦,前朝也有經驗在先――單單正德九年,乾明宮工程在木料采辦上動費百萬,國庫耗用龐大,比起商辦毫不劃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