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雲君六歲學藝，二十餘歲便在太乙真宗獨擋一麵，與掌教王哲同師兄妹相稱，教中輩分高過她的寥寥無幾。此時卻垂下眼睛，低聲下氣地朝這個粗鄙的婦人道：紫媽媽。

程宗揚不由想起還囚在本技藝中的卓雲君，不曉得那死丫頭能不能把她也調教成這類美人。富朱紫家的女眷能夠當舟妓，英姿颯爽的卓教禦也冇有事理高人一等。真不可就把卓雲君送到畫舫的芝娘那邊，讓她代為調教……

難怪呢。我說你也是四十多的人了，如何被一個青頭後生給騙了？奉告媽媽，那後生是不是還騙了你的身子？

不過此時，這件高雅的道服像渣滓一樣被扔在角落裡。它的仆人已經換上新衣，順服地跪在地上，曾經傲岸的麵孔勉強擠出笑容，望著麵前的婦人。

一次……

能撲滅的應當是高度酒了。到這個天下之後，一向冇有喝到烈酒，程宗揚也有些心動。在舟上，蕭遙逸冇用酒樽酒爵酒觴之類的東西，直接拿出幾隻一文錢一個的黑陶碗。程宗揚拿過來，舀了一碗，灌進喉中，隻覺一條火線沿著食道一起燒下去，渾身的血液都彷彿被撲滅，臉上頓時熱了起來。

蕭遙逸頭也不回地說道：我就喜好這調調，如何了？年紀大點，有大點的好處。徐娘半老，風味猶存，程兄冇傳聞過？瞧瞧芸娘這模樣，還斑斕著呢。蕭遙逸大笑道：賢人兄！我這芸娘不比你的美人兒差吧。

程宗揚笑罵道：人家兩個是婆媳，本來就夠不美意義了，你多少給她們留點麵子吧。何必這麼不刻薄呢？

既然曉得是娼窠，總該曉得這裡是做甚麼的吧？

媽媽嘉獎。

卓雲君忍氣吞聲地說道：女兒從小作了道姑。後來……後來被人騙了……賣給了媽媽。

卓雲君沉默不語。

麗娘笑容一僵，有些慌亂地垂下頭。

小紫拖長調子，老氣橫秋地說：如何是個鋸嘴的葫蘆啊？

做了幾次？

哎，乖女兒。小紫笑著靠在椅上，擺出老鴇的模樣，拿著一隻葵扇在手裡搖著，滑頭地笑道：女兒啊，你叫甚麼名字？

那婦人笑道：旁人都叫我紫姨，你就叫我紫媽媽吧。

喲，這麼斑斕的身子，他如何未幾做幾次？

蕭遙逸嘻笑道：婆媳有甚麼希奇的？母女倆一起出來賣的我也見過呢。目睹彆人起高樓，目睹彆人樓塌了，世態炎涼，原是常事。大戶人家又如何？又不會比彆人多長個奶兒，彆人賣得，她們又為何賣不得？程賢人，她們既然出來做這活動，早就把麵子放在一邊，何必還裝模作樣？擺佈都是這些事罷了。

卓雲君華麗的麵孔驀地抽動一下，收回一聲痛叫。那婦人柳眉倒豎，破口罵道：浪婊子！老孃給你吃，給你喝，還給你新衣服穿！連個謝字都不會說！

卓雲君唇角微微顫抖，那次之後，他便死了……

蕭遙逸放聲道：對酒當歌，人生多少，比方朝露，去日苦多！尋歡作樂還來不及呢。

是。卓雲君低聲道：女兒錯了。

程宗揚托起她的下巴，動手的光滑感，使貳心中不由微微一蕩。他諦視著麗娘美豔的麵孔，淺笑道：你的耳環是送到當鋪了吧？那傢夥從小餬口在綺羅堆裡，冇有留意。但我恰好販過絲綢，像你這件衫子，固然舊了些，但一尺的布料就要兩個銀銖。你接一個客，也一定能掙下一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