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邊俄然響起了本身的歌聲。那日在春熙樓上，年幼的、哀傷而明麗的我推開格窗，對著那一輪玉輪清唱：

他笑得勉強：“你不是也冇睡麼？在想甚麼？”

我的心中緩緩流過一種無能為力、又銷魂蝕骨的絕望。一把尖刀細細劃過，剖開了，又血淋淋扒開，讓內裡深藏已久、急於躲避的奧妙明白於天下。

我如何會想到，那就是我這平生，看他的最後一眼了。

我冷靜想，是啊，宇文泰用手中的權力生生拆散了我們，他給過我那麼多的痛苦和絕望。但是到了最後，他情願用全部天下來換我。

我們謹慎尋覓著西去的機遇。到了十仲春，俄然傳來鄴城的動靜，高澄被賊寇所殺，高歡的次子高洋敏捷度兵剿除了賊寇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率擔當了高澄的職位，節製了全部鄴城的局勢。

話未說儘，他一把拉起我的手腕，用力將我拉到天井裡，手一指滿天井的積雪，問：“你看這雪，同那年你初度進洛陽的時候有甚麼分歧嗎？”

他披著一件紫貂毛邊的玄色大氅，高高大大地站在月光下，朗朗清華，豪氣逼人。

腹中愁不樂，願作郎馬鞭。出入擐郎臂，蹀座郎膝邊。

如願說：“不急，等下了雪再回也不遲。”

連佛都庇佑不了他本身的寺廟。誰又能庇佑得了我們。

深夜裡，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。俄然聽到內裡有沉實的腳步聲，在門口愣住。我的心狠惡地跳動起來，彷彿有甚麼天大的奧妙即將被明示明白。

晨光的紅光中，我站在潼關那巍峨的城樓之下。我從未感到如此孤傲。前無來路，後無歸程。

一片雪花落在我的手背上，一瞬化為晶瑩的水滴，滾落下去。

我有些慌亂，擺佈遁藏著他的目光：“這麼晚瞭如何還不歇息？”

啊，昔日他同我一起祈福的皇家寺院，竟已成了一片焦土。

“洛陽同疇前不一樣了。”我悄悄翻開馬車的簾子，望著街道上那些懨懨走過的麵露菜色的行人。天空裡濃雲密佈，大半的商店都緊閉著門，門口的錦旗退色襤褸，看模樣已是好久不改換了。

我望著他苦痛的臉，那讓我如此沉迷的臉：“公子，莫離冇有愛上彆人。可我早已不是莫離了。我是他的明音了。”

記得那年，我們在這裡求過一支不祥的簽――

被他狠狠一把揉進懷中，幾近斷了氣。

他用力地抓緊我的肩膀：“你愛上了宇文泰！你愛上了他！！莫離，你愛上了彆人！”他不甘心，本身的女人，恩愛過，纏綿過，肌膚相親，骨肉相融，怎能又愛上彆人？

偶爾瞥見那城樓腳下，北風中顫抖著一支不著名的小野花。瑟瑟的，大抵是誤了開放、又誤了乾枯。

“公子擅離軍中，或許會被懲罰。”我擔憂。

他哽嚥了，口鼻埋在我的頸間：“我不讓你走！我再也不放開你！”

還能說甚麼呢？這平生，總歸是如許陰差陽錯地落空了他。

雪越下越大，紛繁揚揚，搓棉扯絮的。落在他的發上，肩上。

我躊躇了一下，起家去開了門。

我們下了馬車，走了出來。

“甚麼都冇有變，為甚麼你卻變了！”

那半焦的竹片上恍惚不清地閃現著兩排硃紅的字。

他冷靜看了很久，低沉著聲音說：“是永寧寺。”

在離潼關十幾裡的郊野，我們在一起度過了最後一夜。這一夜無言，亦無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