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他彷彿言外成心,也不知這般大張旗鼓地要乾些甚麼。
她神采驀地慘白,正要開口說甚麼,眉生和帶去的幾個侍從倉促出去。
昂首看去,那銀杏樹葉隨風輕擺,晃得那月光也搖搖擺晃。晃在地上,晃在不遠處的一汪池水之上,粼粼閃光。
宇文泰特地來這一趟,要讓徐氏惶恐不安,不讓我先輸了氣勢。
開端時百般歡心,萬種柔情,如何到了要告終時,就這麼難,不想,不肯,也不能。
我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服飾,雖珠玉燦燦,環珮鐺鐺,卻不過是華貴的服裳,不是命婦的品服。她還未被封命婦。
我抬眼看她,冷冷說:“秋彤已經死了。我親手殺了她。”
還未開席,內裡小廝拉長了聲音:“丞相到——”
上一次如許昌大地過生日還是及笄那年。轉眼都快十年了。這十年間,幾番展轉,我都乾了些甚麼?身心俱創,懶度殘生。
思路正如輕絮亂飛,眉生快步走出去,對我說:“夫人,眾女眷都到齊了,等著夫人去宴廳呢。”
可見昔日她們姐妹豪情公然並不密切。秋彤已好久冇有動靜,她竟一點冇有狐疑。
他特地來為我撐這場麵,向世人明示對我的愛重。用心良苦。
我看了她一眼。她那精美的臉,連惶發急張的時候,都那麼美。
咦,有一個彷彿眼熟。我定睛一打量,徐氏。
①寡人:南北朝有職位的男人自稱“寡人”。《宋書臧質傳》:質答書曰:“省示,具悉奸懷。爾自恃四腳,屢犯國疆,諸如此事,不成具說。……【寡人】受命相滅,期之白登,師行未遠,爾自送命,豈容複令生全,饗有桑乾哉!但爾往攻此城,假令【寡人】不能殺爾,爾由我而死。爾如有幸,得為亂兵所殺。(臧質給拓跋燾寫信)
她亦有資格來鄙夷我了。
註釋:
這挑釁勾起我滿腔肝火。若不是她,若不是她心機算儘,將秋彤安排擠去,現在我和獨孤公子已是伉儷,膝下另有一個已經三歲的兒子。天井深深,光陰和暖。
席間又是觥籌交叉,一群女人到了一起,不過各自閒話家常,說說家中孩兒妻妾諸事,也都各他殺歡。
若不是她!
我心中俄然一抽搐。那日,我不是也因為恨,手刃了獨孤公子的妾麼?
一眾女眷又離席膜拜。
宇文泰本是簡樸不喜奢糜的人,隻是為了讓我歡暢,也樂於讓彆人曉得他對我的愛寵。
我收起劍,交給身後的眉生,持續往宴廳走去。
她高高墊著弊髻,插白玉釵金步搖。穿戴對襟大袖襦裙,白衣緋裳,胸前掛著一串珍珠鏈,一顆顆滾圓。在燭光映照下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
另有多少汙爛的事情,藏在這雲香鬢影當中?
我一一掃過那些服飾華麗的女子。年紀整齊不一。老的兩鬢斑白,少的芳華正盛不過十幾風景。約莫有些是荊布之妻,有些厥後居上。
那徐氏卻萬分惶恐,尖聲叫道:“那藥確是我求了名醫的!你怎可藉此嫁禍給我?!”
她是如此在乎“逆鱗”這個詞,幾次提起,念念不忘。
呀,她已是正妻了。昔年在她家府上的小園中,她說,先謀得一個位子,再緩緩圖之。看來賀拔勝正妻之位,她還真的圖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