掙紮間，案上的筆硯被我掃落一地。

獨孤公子麵無異色，也抬頭乾了，旋即回身回座。

我的心正在突突亂跳。如何獨孤公子也來了。他剛回長安冇幾天，宇文泰如何也讓他一起來了。

他並未看我，隻緊緊看著宇文泰，那向來都是和順的目光中竟跳出一絲挑釁的神采。

齊威王以孫臏為智囊，將兵伐魏。龐涓至營地觀陣。孫臏減灶添兵，騙得龐涓追至馬陵道。龐涓中伏弩而死。

說完調轉馬頭，率著侍從跟著候騎去了。

彷彿是從好久之前塵封中吼怒而出，帶著本相明白的斷交，落在我腳邊。

隻得緊跟厥後，也不敢說話。

看著他出去，我將簽紙放在燭火上。那紙薄易燃，呼的一下躥著了火，火焰騰騰，如掙紮揮動的一隻小小鬼手。

“明音……在我的夢裡，你隻看獲得他，卻向來看不見我……”他悄悄低語，乃至哽咽，“明音，我也愛了你很多很多年。為甚麼你眼中始終隻要他……你為甚麼不肯意轉頭看一看我？”

但是人間哪有那麼多的緣分來配給？不過是偶一諦視，偶一傾慕。獲得了，誰還在乎？

他笑著說：“知我者，明音也。”

我敏捷轉過身抹去眼中的淚水，回過身來講：“曉得了。”

我不去看了。看不得，江河終冇法倒流，日月也冇法逆行。

他抬頭大笑：“好，是孤說錯了。不說了。”

我伸手去攙他，被他一把甩開。

那身絳紅色的交領窄袖袍，他的，我的。明顯不會再有機遇穿它，也不知為何要偷偷帶來。

他坐在宇文泰的下首處，左邊第一個位置。此時他垂目斂容，專注於本身盞中的酒。他結髮於頂，裹著襥巾，穿戴斑紅色的上領袍。那淡淡的如有若無的粉色襯得他的臉如白玉般瑩潤無瑕。那些眉間眼角那些皺紋彷彿都不見了。

那一晚，他的臂膀為我的人生放開了一條素淨嶄新的紅毯，令我飄飄然忘乎以是。愛情瑰麗而壯闊，那是用儘統統的設想，都冇法描畫分毫的美景。他隻手一揮，那畫卷便在我麵前一一鋪陳，無邊無涯。

這時候候騎疇火線飛奔返來，說：“稟丞相，李弼、獨孤信、梁禦、趙貴、於謹、多少惠、怡峰、劉亮、王德、侯莫陳崇、李遠、達奚武諸將俱已進入鹹陽，已佈陣等待丞相。”

不，他們都曉得他曾經於定州得一敬愛女子。卻不知那女子搖身一變，已作為洛陽鄒氏的嫡女嫁於當朝丞相。

我手捧那簽紙，眼淚滴在上麵，化開一團一團水印子。

那紙片飄落的姿式極其美好，又帶著一點詭黠。先是奮力往上一衝，在我麵前一晃。還未看清那上麵一排排玄色的小字，它已滑起一道弓形的弧線，緩緩地，緩緩地飄搖而墜。

我心神俱亂。女子如此淒慘尚且令人不忍，何況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人。在這一刻，我俄然非常的軟弱而打動。

又去箱子裡取那條米綢色的帔子，俄然箱底一件衣裳突入眼中，無端牽動情腸。

我曾覺得我們有平生的時候來縱情蹉跎。

他走下坐位，一手扶起我。

宇文泰一向在笑眯眯看著我。故而我不敢分開目光去看獨孤公子。現在這模樣，也非常不堪了。幸虧楊忠不在，其他的人，都不曉得我們曾經的故事。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