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千裡隻覺聽得不清楚,也是不肯信賴,又顫聲詰問了一遍。老卒帶著哭腔,便又再反覆道:“秦少府在峴山一役,以身就義了!”
有楊國忠這位輔弼在側,韋見素的宰相便不值錢了,他當然不能獨謀專斷。楊國忠明顯於本日朝中所議之事興趣寥寥,隻哼哈著承諾了兩句,“不錯,不錯!”
邊令誠早就等得急不成耐,在獲得了楊國忠的首肯後,當即起家踏步。
不得不說,邊令誠是個極其聰明的人,在大肆襯著了崔乾佑奇襲弘農對時勢的倒黴影響後,又轉而描述燒掉峴山糧草將使逆胡的狡計功虧一簣。除此以外,他不但冇有藏匿併吞屬於秦晉的功績,反而還在交泰殿中對其大加鼓吹。
“監門將軍,足下來講說,秦長史是如何故身就義的。”
老卒卻抹了把臉,嚎啕大哭,“參軍,秦少府他,他……”此時,天子雖已下詔右遷秦晉為弘農郡長史,不過當初在新安的那些老卒卻還是風俗性的稱之為少府。
表情盪漾之下,他也顧不得禮數,便直指的反問歸去。那寺人卻好似不覺得忤,好言道:“足下能夠還不知,天子已經頒下策文,為秦長史追加諡號‘文烈’。”
這一回,字字句句聽的真逼真切,陳千裡的胸口似有驚雷乍起,轟的五內如焚,腳下踉蹌了兩步,若非老卒眼疾手快將其扶住,便幾乎顛仆在地。
“監門將軍所言,見素敬佩不已,天子欲為秦長史加諡,不知可有成算?”
報告被打斷,邊令誠略有不爽,但天子命大臣為秦晉議追諡號這件事並非他有資格能夠與聞的,韋見素當殿扣問,倒是大大的汲引他了。現成的高帽子哪有不接管的事理?
韋見素沉吟了一下,便考慮道:“學勤好問曰文,秦長史去歲進士落第,“文”字也可當得……隻這貞字,卻與明淨守節、大慮克就、不隱無屈相去甚遠,當細心考慮一二。”
“陳參軍節哀,某也算與秦文烈共存亡一場……”說著,那寺人便作態欲泣。
“韋相公所言極是,不知以那一個字替代更加合適呢?”
“甚的,文烈?”
長安驛館當中,陳千裡整肅好身上的青色常服踏步出門,這是正式入龍武軍為錄事參軍的第一日,回顧往昔,禁不住喟然一歎,由不入流到入流,彆人以畢生之功或不成得,而他卻唾手可得,更何況還是天子十六衛軍這等顯要的差事。
陳千裡也被故事牽的陣陣心悸,但卻因為早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,是以對此中內幕還是持思疑態度的。他也不說話,隻悄悄的等著,等著邊令誠主動開口,道明來意。
陳千裡心中驀地一顫,疾聲詰問:“如何?秦長史如何了?”
“弘農郡是潼關流派,一旦有失逆胡兵鋒向西便可直麵潼關,向東又可兩麵夾攻陝郡的二十萬唐軍。當此之時若非……”
天子竟然下詔,要為一個從九品上的縣尉議加諡號,這在有唐以來前所未有。遵循唐朝常例,有資格追封諡號的,除了天子、諸王以外,還包含那些卓有功勞,德高望重的大臣,比如建國名臣房玄齡諡“文昭”,一代名將李靖諡“景武”,開元宰相張說諡“文貞”。
即便已經信了,他仍猶自空問著,想起新安舊事,固然日短,卻曆曆在目,倏忽間,眼淚如決堤的河水奪眶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