戔戔新安縣尉,罕見令名,退隱也不過兩年,憑甚麼能得此身後殊榮?但畢竟人死為大,又是力戰而死,固然百官腹中很有微詞,卻冇一小我站出來公開質疑。
“不會有錯,官府張貼的佈告,豈能作假?”
陳千裡隻覺聽得不清楚,也是不肯信賴,又顫聲詰問了一遍。老卒帶著哭腔,便又再反覆道:“秦少府在峴山一役,以身就義了!”
劈麵一名老卒急吼吼出去,正與陳千裡撞了個滿懷。
長安驛館當中,陳千裡整肅好身上的青色常服踏步出門,這是正式入龍武軍為錄事參軍的第一日,回顧往昔,禁不住喟然一歎,由不入流到入流,彆人以畢生之功或不成得,而他卻唾手可得,更何況還是天子十六衛軍這等顯要的差事。
寺人欣然點頭,“恰是邊某。”
“監門將軍所言,見素敬佩不已,天子欲為秦長史加諡,不知可有成算?”
陳千裡決意從命安排,留在長安為官今後,便在當初與之一同來新安的軍卒中挑了幾名得力之人作為侍從,這名急吼吼與其撞個滿懷的老卒恰是此中之一。
回過神的陳千裡這纔想到扣問對方職司姓名,便有侍從上前來大聲說道:“此乃監門將軍是也!”
陳千裡心中驀地一顫,疾聲詰問:“如何?秦長史如何了?”
此言一出,交泰殿中頓時又起了一片竊竊群情之聲。“文貞”二字乃有唐一代頂級的美諡,多少文臣夢寐以求而不成得,隻要魏征、宋景這等一代名臣名相纔有資格得授,閹宦竟張口就來,如何能讓人佩服?
邊令誠本就善講故事,將前前後後描畫的扣民氣弦,一麵講秦晉獻計於前,又大加襯著他定策於後,其間波折叢生,險象連連,聽得很多人都不自發前傾著身子。
但恰好,陳千裡卻起家寂然一躬,淡然道:“將軍美意下走愧不敢當,眼看軍中應卯時候已到,請恕不能作陪。”說罷,又是一躬,便回身揚長出門而去。
有楊國忠這位輔弼在側,韋見素的宰相便不值錢了,他當然不能獨謀專斷。楊國忠明顯於本日朝中所議之事興趣寥寥,隻哼哈著承諾了兩句,“不錯,不錯!”
“‘文貞’便不錯,韋相公覺得呢?”
“叨教將軍名諱但是上令下誠?”
楊國忠傳達完了天子的旨意,便眉眼觀心杜口不言。邊令誠眉飛色舞足足講了有一個時候,目睹著散朝的時候快到了,與楊國忠同為宰相的韋見素咳嗽了兩聲。
“監門將軍,足下來講說,秦長史是如何故身就義的。”
……
這一回,字字句句聽的真逼真切,陳千裡的胸口似有驚雷乍起,轟的五內如焚,腳下踉蹌了兩步,若非老卒眼疾手快將其扶住,便幾乎顛仆在地。
邊令誠端起了茶碗,吹一口冒著騰騰熱氣的茶湯,又深一吸氣,內裡胡椒香料放的很足,然後才大飲了一口。將茶碗放回幾案後,他再次把阿誰反覆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講了出來。
沉吟半晌,韋見素才慎重道:“有功安民,以武建功可曰烈。”與此同時,他又轉向了在一旁沉默多時的楊國忠,“楊相公,以‘文烈’二字如何?”
陳千裡心中一動,直覺的監門將軍如此熟諳,俄然間便又想到,此前奉天子敕書出潼關,籌辦去斬殺封常清與高仙芝的阿誰邊令誠不就是監門將軍嗎?莫非麵前這位麵白不必,眼睛頎長的寺人竟是邊令誠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