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甭提人家,”另個小夥子把話接疇昔,“你瞧乾這個謀生的,還真得留意,高個子冇說錯。你就這麼說吧,立室為乾嗎?能擺著當玩意兒看?不能!好,這就是樓子!整天啃窩窩頭,兩氣夾攻,多麼棒的小夥子也得趴下!”
“拉車去了!”他似睡似醒的說,嗓子裡彷彿堵著點甚麼。
“不去!”
“你不會找老頭子去?”
虎妞半天冇言語。她冇想到祥子會這麼聰明。他的話固然是這麼簡樸,但是明顯的說出來他不再上她的套兒,他並不是個蠢驢。是以,她才越感覺有點意義,她頗得用點心機才氣攏得住這個急了也會尥蹶子的大人,或是大東西。她不能太逼緊了,找這麼個大東西不是件很輕易的事。她得鬆一把,緊一把,教他老逃不出她的手心兒去。“好吧,你愛拉車,我也冇法。你得賭咒,不能去拉包車,每天得返來;你瞧,我如果一天看不見你,我內心就發慌!承諾我,你每天早晨準早早的返來!”
“老頭要我們,我也還得去拉車!”祥子願把話說到了家。
立得他本身都不耐煩了,他才低著頭往家走。一邊走著一邊深思,莫非人和廠倒出去了?他得漸漸的去探聽,先不便對老婆說甚麼。回到家中,虎妞正在屋裡嗑瓜子兒解悶呢。
“我不能閒著!”
一進屋門,虎妞在外間屋裡坐著呢,看了他一眼,臉沉得要滴下水來。祥子籌算和和稀泥,把長臉一拉,號召她一聲。但是他不慣作這類事,他低著頭走進裡屋去。她一聲冇響,小屋裡靜得像個深山古洞似的。院中街坊的咳嗽,說話,小孩子哭,都聽得極真,又像是極遠,正似在山上聽到遠處的聲音。
高個子有點對勁,可又忸捏似的,歎了口氣。
“嗯——”她鼻中扭轉著這個聲兒,很長而盤曲。在這個聲音裡,她表示出自大與輕視祥子的意義來,但是心中也在那兒繞了個彎兒。她曉得祥子是個——固然很誠懇——硬漢。硬漢的話是向不說著玩的。好輕易捉到他,不能隨便的罷休。他是抱負的人:誠懇,節約,結實;以她的模樣年紀說,實在不易再得個如許的寶貝。能剛能柔纔是本領,她得瀎泧他一把兒:“我也曉得你是要強啊,但是你也得曉得我是真疼你。你如果不肯找老頭子去呢,這麼辦:我去找。歸正我是他的女兒,丟個臉也冇甚麼的。”
倆人誰也不肯先說話,閉著嘴前後躺下了,像一對永不出聲的大龜似的。睡醒一覺,虎妞說了話,語音帶出半惱半笑的意義:“你乾甚麼去了?整走了一天!”
“剛纔那兩步就不離,你當是慢哪!”一個二十多歲矮身量的小夥子接過來,“不平心,我們三個都夠棒的,誰冇出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