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濱之東,夷穢之鄉,大解、陵魚、其、鹿野、搖山、揚島、大人之居,多無君;揚、漢之南,百越之際,敝凱諸、夫風、餘靡之地,縛婁、陽禺、驩兜之國,多無君;氐、羌、呼唐、離水之西,僰人、野人、篇笮之川,舟人、送龍、突人之鄉,多無君;雁門之北,鷹隼、所鷙、須窺之國,貪吃、窮奇之地,叔逆之所,儋耳之居,多無君。此四方之無君者也。其民麋鹿禽獸,少者使長,父老畏壯,有力者賢,暴傲者尊,日夜相殘,無時歇息,以儘其類。賢人深見此患也,故為天下長慮,莫如置天子也;為一國長慮,莫如置君也。置君非以阿君也,置天子非以阿天子也,置官長非以阿官長也。德衰世亂,然後天子利天下,國君利國,官長利官。此國以是遞興遞廢也,亂難之以是時作也。故忠臣廉士,內之則諫其君之過也,外之則死人臣之義也。
禹南省,方濟乎江,黃龍負舟。舟中之人五色無主。禹俯視天而歎曰:“吾受命於天,極力以養人。生,性也;死,命也。餘何憂於龍焉?龍俯耳低尾而逝。”則禹達子死生之分、短長之經也。凡人物者、陰陽之化也。陰陽者,造乎天而成者也。天固有衰嗛廢伏,有盛盈坌息;人亦有困窮屈匱,有充分達遂。此皆天之容物理也,而不得不然之數也。古賢人不以感私傷神,俞但是以待耳。
長利
柱厲叔事莒敖公,自發得不知,而去居於海上。夏季則食菱芡,夏季則食橡栗。莒敖私有難,柱厲叔辭其友而往死之。其友曰:“子自發得不知故去’今又往死之,是知與不知無異彆也。”柱厲叔曰:“不然。自發得不知故去,今死而弗往死,是果知我也。吾將死之,以醜後代人主之不知其臣者也,以是激君人者之行,而厲人主之節也。行激節厲,忠臣幸於得察。忠臣察則君道固矣。”
二曰:天下之士也者,慮天下之長利,而固處之以身若也。利雖倍於今,而不便於後,弗為也;安雖悠長,而以私其子孫,弗行也。自此觀之,陳無宇之可醜亦重矣,其與伯成子高、周公旦、戎夷也,形雖同,棄取之殊,豈不遠哉?
四曰:類同相召,氣同則合,聲比則應。故鼓宮而宮應,鼓角而角動。以龍致雨,以形逐影。禍福之所自來,世人覺得命,焉不知其所由。故國亂非獨亂,有必召寇。獨亂一定亡也,召寇則無以存矣。
一曰:凡人之性,虎倀不敷以自保衛,肌膚不敷以捍寒暑,筋骨不敷以從利辟害,英勇不敷以卻猛禁悍。然且猶裁萬物,製禽獸,服狡蟲,寒暑燥濕弗能害,不唯先有其備,而以群聚邪!群之可聚也,相與利之也。利之出於群也,君道立也。故君道立則利出於群,而人備可完矣。昔泰初嘗無君矣,其民聚生群處,知母不知父,無親戚兄弟伉儷男女之彆,無高低長幼之道,無進退揖讓之禮,無衣服履帶宮室畜積之便,無東西舟車城郭險阻之備。此無君之患。故君臣之義,不成不明也。自上世以來,天下亡國多矣,而君道不廢者,天下之利也。故廢其非君,而立其行君道者。君道何如?利而物利章。
召類
戎夷違齊如魯,天大寒而後門,與弟子一人宿於郭外。寒更甚,謂其弟子曰:“子與我衣,我活也;我與子衣,子活也。我,國士也,為天下惜死;子,不肖人也,不敷愛也。子與我子之衣。”弟子曰:“夫不肖人也,又惡能與國士之衣哉?”戎夷大息歎曰:“嗟乎!道其不濟夫!”解衣與弟子,半夜而死。弟子遂活,謂戎夷其能必然一世,則未之識。若夫欲利人之心,不成以加矣。達乎分,仁愛之心識也,故能以必死見其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