俗主虧情,故每動為亡敗。耳不成贍,目不成厭,口不成滿;身儘府種,筋骨沈滯,血脈梗阻,九竅寥寥,曲失其宜,雖有彭祖,猶不能為也。其於物也,不成得之為欲,不成足之為求,大失生本;民人怨謗,又樹大讎;意氣易動,蹺然不固;矜勢好智,胸中訛詐;德義之緩,邪利之急。身以困窮,雖悔怨之,尚將奚及?巧佞之近,端直之遠,國度大危,悔前之過,猶不成反。聞言而驚,不得所由。百病怒起,亂難時至。以此君人,為身大憂。耳不樂聲,目不樂色,口不甘味,與死無擇。
子華子曰:“全生為上,虧生次之,死次之,迫生為下。”故所謂尊生者,全生之謂;所謂全生者,六慾皆得其宜也。所謂虧生者,六慾分得其宜也。虧生則於其尊之者薄矣。其虧彌甚者也,其尊彌薄。所謂死者,無有以是知,複其未生也。所謂迫生者,六慾莫得其宜也,皆獲其所甚惡者。服是也,辱是也。辱莫大於不義,故不義,迫生也。而迫生非獨不義也,故曰迫生不若死。奚以知其然也?耳聞所惡,不若無聞;目見所惡,不若無見。故雷則掩耳,電則掩目,此其比也。凡六慾者,皆知其所甚惡,而必不得免,不若無有以是知。無有以是知者,死之謂也,故迫生不若死。嗜肉者,非腐鼠之謂也;嗜酒者,非敗酒之謂也;尊生者,非迫生之謂也。
世人之事君者,皆以孫叔敖之遇荊莊王為幸。自有道者論之則不然,此荊國之幸。荊莊王好周遊田獵,馳騁弋射,歡樂無遺,儘傅其境內之勞與諸侯之憂於孫叔敖。孫叔敖日夜不息,不得以便生為故,故使莊王功跡著乎竹帛,傳乎後代。
凡賢人之行動也,必察其以是之與其所覺得。今有人於此,以隨侯之珠彈千仞之雀,世必笑之。是何也?所用重,所要輕也。夫生,豈特隨侯珠之重也哉!
故曰:道之真,以持身;其緒餘,覺得國度;其土苴,以治天下。由此觀之,帝王之功,賢人之餘事也,非以是完身攝生之道也。當代俗之君子,危身棄生以徇物,彼且奚以此之也?彼且奚以此為也?
強令之笑不樂;強令之哭不悲;強令之為道也,能夠成小,而不成以成大。
前人得道者,生以壽長,聲色滋味能久樂之,奚故?論早定也。論早定則知早嗇,知早嗇則精不竭。秋早寒則冬必暖矣,春多雨則夏必旱矣。六合不能兩,而況於人類乎?人之與六合也同。萬物之形雖異,其情一體也。故古之治身與天下者,必法六合也。尊,酌者眾則速儘。萬物之酌大貴之生者眾矣。故大貴之生常速儘。非徒萬物酌之也,又損其生以資天下之人,而終不自知。功雖成乎外,而生虧乎內。耳不成以聽,目不成以視,口不成以食,胸中大擾,妄言想見,臨死之上,倒置驚懼,不知所為。用心如此,豈不悲哉?
貴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