細妹送茶到田埂。
“嗯?”
“嗯,是捨不得分開家吧?”月光下,翠兒穿戴青斑白底圓領衫,露脫手臂和頸項,又白又亮。她搖著巴蕉扇,送過來一陣陣痱子粉的暗香。
左手拎的金絲壺,
“呃,跟你說——”見漢玉想挪開步,翠兒巴蕉扇一伸,攔住了他的來路。
“也是。好男兒誌在四方,不像我們女伢,十*就要尋婆家嫁人……”翠兒眼睛忽閃著,晶亮晶亮。
不會吧?莫非是牠?!他曉得這一帶冷水田裡有一種毒蛇叫‘泥蛇’,尺把長,頭上有個小白點,像有三隻眼睛。牠遍身烏黑,平常躲在泥塘裡,不輕易碰到,也不等閒傷人。五更前後,出來喝薪露,以是也叫‘五更蛇’。一旦踩著牠,被咬一口,非常傷害!人們說:泥蛇三隻眼,咬著就辦棺材板!可見其毒非常!是不是被這毒東西咬了喔!?漢玉不由得一陣心慌意亂!他站起家,嚐嚐走幾步,哎呀!腳頸麻酥酥的不聽調了!再一照,隻見全部腳板都紅腫了!
“不要,我有蚊香呢。”
翠兒把身子靠過來,貼在漢玉胸前,嬌嗔地說:“你一走了之,我如何辦?”
不錯!恰是牠——望月鱔!漢玉不由動了憐憫之心——不能讓人捉去吃了,得把牠抓起來養著,留著治村裡小孩子的‘皰耳風’。他趕緊脫掉鞋,伸腳下田,幾步探去,右手中指在水麵一掠,就把那黃鱔攔腰緊緊掐住,丟進了簍子。漢玉從小就是捉泥鰍黃鱔的妙手——泥鰍隻服花(捧),黃鱔隻服掐。
漢玉掂腳上了田埂,剛哈腰拎起鞋,猛地,他被一個朝他走來的黑乎乎的龐然大物嚇得大吃一驚!定睛一看,本來是條水牯牛。那牛見劈麵有人,也被嚇著,就調轉頭,‘嘩嘩嘩’往水田裡竄!漢玉一看不妙,從速追下去,好不輕易抓住了半截牛繩,牽牠登陸,係在不遠處的一棵小樹上。轉頭再看,呀!秧苗已經被被踩倒一大片!
……
“你去?你去乾甚麼?你爹呢?不管你?”觸到翠兒的手,漢玉心怦怦跳。
“給——風油精,擦在身上防蚊子。”
“嗯,明天就要出遠門,這幾天早晨總睡不著。”漢玉初中畢業,家裡再也供不起他上學讀書了,像鄉間很多鄉村青年一樣,必定要插手到外出打工的雄師裡去。
他吸了又吐,吐了又吸,嘴吐乾了,手腳都酸了。人,又累又乏,口,又乾又渴。他歪身喝了好幾口稻田的水,想爬起家,可全部腿像灌了鉛,又痛又硬!又隻好躺在田埂上——啊,背上涼幽幽的,好舒暢呀……
快快罷手吃茶餅。
“嗯,鰱殼子已經尺把長了,草魚也有兩斤多,怕人偷。”漢玉家承包多年的養魚塘,本年又歉收在望。
漢玉拎著黃鱔簍,走出馬擱棚,一邊輕手重腳走在田畈上,一邊摁亮手電筒,漫不經心腸向田埂下的稻田裡照。想想翠兒下半夜要來,內心不由得格外舒坦,就小聲哼起村落小調來——
“這個發瘟的,半夜跑到這裡來糟蹋莊稼!”他曉得,這就是村長家的牛。嘴裡嘀咕著,就要下田扶正那些秧苗,驀地間,他發明這丘田恰是翠兒家的!
“我不頓時睡,我還要在田畈裡抓黃鱔呢。”
“捨不得也要舍呀!總不能老是在家裡吃閒飯。”漢玉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