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坐在樹下，眸中如沉月色，彷彿有異彩，又彷彿是寒光：“你已大有長進了。”

枝杆在地上劃起深痕，撇，捺，橫，勾，字隨便走，鐵畫銀鉤，她向來不知寫字也有這麼多興趣，一遍又一遍，不厭其煩地練習。

那樣搖擺不定的燭光，忽明忽暗在她的眸中明滅。六合間一片沉寂，隻要紙灰輕落，驚起她恍然如夢的疇昔。

舒儀揉了揉額頭，想到那張紙柬上的筆跡，感覺麵前朦昏黃朧，彷彿答案就在麵前，卻又掩在層層迷霧中，不曉得扒開後是明月當空，還是烏雲蔽日。她細細一想，說道：“趁現在事還冇有鬨大，得讓寧妃絕了這動機。”

舒府後門是一條僻靜長巷，舒儀原覺得相士會今後處分開，她輕巧地從竹枝上躍下，見一個身影在牆後盤桓不定。但是錦衣玉帶，服飾雅潔，絕非剛纔的相士。

舒儀想到這裡，心底打了個寒噤。

相士算完了統統的八字，整整衣袖淺笑道：“祖上隱蔽，子孫福澤不竭，不管公子還是蜜斯，都是繁華平生，不必憂心。”

舒儀和舒陵籌議請一個方士，批一批命理，隻要說舒儀和三皇子的八字分歧，以寧妃的脾氣，必定會對這樁婚事重新考慮。

舒儀讓文綺給了賞銀，相士欣喜地拜彆。

他目不識物，便固執她的手，一筆一劃在地上教她寫字。

入夜後，舒儀藉著燭火重新拿出那張紙柬，蒼勁超脫的字體在火光中昏黃。她凝睇很久，紙柬垂垂被捏地皺褶，她的心也彷彿被捏住了，有些喘不過氣來。

側過臉，問：“我這字寫得可好？”心怦怦直欲跳出胸膛，她手內心排泄了汗，幾近要握不逐樹枝。她這是破釜沉舟，是孤注一擲，是置之死地……

他覺得那是一片葉子緩緩飄落，但是那衣帶翻飛，精工刺繡著花飾，又像是滿天葉落花舞。

舒陵笑容乍然一斂，中間的祥伯介麵說：“這幾日老奴都在物色，還冇找到人選。”

相士點點頭。舒儀讓文綺把籌辦好的生辰八字都拿來。她們坐在種滿金鐘梅的院中，行事讓來往的奴婢看地清清楚楚。

鄭衍神采掠過一絲恍忽，指著她，驚奇地問：“你……你是誰？”

但見一片碧葉搖擺中，西斜的日光從葉間的裂縫漏了出去，細碎如星，閃動不定，俄然叢叢葉中躍下一道身影，攜著金芒碎點。

她又羞又喜又驚又疑，一夜展轉反側難以入眠。當真應了那句“相思相見知何日，此時此夜難為情。”

暮秋之際，那裡來的花？

真是冇想到，竟然有人比她還急著反對這門婚事。她與五姐能想到在婚事之前粉碎的體例，彆人當然也會，這相士到底誰派來的――是太子？還是劉閥？

這一日舒儀正在看昆州的來信。仆人公然俄然領來一個相士，衣袂飄飄，氣韻超然，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。

母舅是劉閥家主，同舒家勢成水火，貳心知此中蹊蹺，悄悄尾隨相士來到此處。這個宅院他從將來過，但是燈籠上的“舒”字清楚地表白了身份。

第二日淩晨，日光才現天涯，她就興倉促地上山。

她心如擂鼓，這，到底是知，還是不知？

她不懂，卻認死理，隻要在這裡等，他或許會返來看一次，哪怕隻要一次，就不會錯過一世。

“相士？”舒陵奇道，“你已經把相士請返來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