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家的天井秉承著“雲水泉石之樂”,以廊為軸,以山川花木為景,一亭一榭,一草一木,無不幽雅閒適。青衣人一起走來,忽視了小柯的乾脆,觀景賞物,倒自有幾分興趣。踏進前院,氛圍中飄來陣陣擾亂安好的嬉笑之聲。
小廝點點頭:“恰是舒儀蜜斯,本日纔剛到彆苑。為了行走便利,蜜斯常作男打扮。”話猶未落,卻聞聲中間有人打趣道:“那丫頭,哪是為了行走便利……”疇前廳方向穿過新月門,走近一小我,身材微福,因保養恰當而顯對勁氣風發的臉上掛著團團笑容,拱手作揖,“青衣先生,多日不見!”
青衣點頭:“七蜜斯!”這纔看清舒儀,眸色點漆清楚,麵貌平常,膚如白玉,倒是帶著病態,略過慘白。
舒七,名儀,三房嫡女,行動乖張,耽於逸。
“這位是宗錄堂的青衣先生,你快來拜見一下。”舒哲轉頭又對青衣道,“七妹,舒儀。”
“舒儀被舒老定為下一任家主,而舒軒……”語音略頓,又瞥了窗外一眼,青衣人合上手中的冊子,“他固然不為外人所知,但倒是舒家這一輩中最卓絕的妙手。”
“太公那邊,總要你有些交代。”舒哲的兄長架式擺了個七分不敷,前廳傳出鼓譟之聲,他皺起眉,轉頭號召青衣,“先生待久了,我們還是快去前廳吧!”
舒四,名溪,長房二男,五歲溺亡。
青衣點頭,舒哲正想叫上舒儀,她先一步連連擺手:“大哥,我這纔剛到,還是早點歇著了。”青衣凝神看著她,她倒是笑眼千千,話音才落,回身已走回院中的小徑。看著她萍色衣裳一閃,青衣淡然不語。
“翻開門,有人來了。”就在小柯發楞時,聽到這一聲冷冷的令調,忙不迭吹熄燭火,翻開門扉。夏木蔭蔭的清甜味竄入房中,他深深呼吸一口,闔眼的半晌,瞳中映入傍晚時分幻彩般金紅交雜,層層疊疊,如縷如絲的雲霞。
舒儀回道:“青衣先生!”瞥過一臉獵奇的小柯,笑更深,戲道:“這位是花衣?”
回眼看院中,餘暉黯然,蔭蔭枝葉半沉入暮色,氛圍中也開端滲著涼意,舒哲心下暗想,不知不覺,也多擔擱了些時候,忙對青衣道:“先生請快去前廳吧,二妹三弟想必等急了,他們對先生可佩慕地很!”
這一眼,看地更加逼真。煙波淺翠的秀士衣裳,袖處折出螢螢之色,衣角處不知是染是繡,淡墨似的淬著萍紋,彷彿東風吹過,拂了她一身的碎萍。現在正值蒲月,春蔭漸老,夏意初至,這一抹萍色便洇在了這翠院當中,融於一色。
青衣唇角成弧,微微一笑。
小柯度量一疊宣紙,急步跑進墨軒。抬首之際,看到紅霞漫染半天,低垂的雲絮透著餘暉薄薄的金光,揮灑在飛簷高啄,畫棟雕梁間,錯落有致的琉璃瓦映著粼粼光點,白晃晃地刺到心間。迴轉過神,他“吱――”地一聲推開書房門,一手護住懷中寶貴的宣紙,一邊嚷道:“師父。”
青衣人道:“舒家如果怕這些,就不會請我們來做客。”順手將紙折起,擱在一旁。風輕撫而至,窗欞旁綠葉搖擺,那一盆飛燕草齒輪如鋸,花萼淺紫,隨風輕擺,煞是都雅。他皺起眉,憶起一月前,初到舒家,這盆中纔剛長出幼嫩的花骨朵:“小柯,你有冇有探聽到甚麼。舒家如何俄然喧鬨起來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