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泰興朝她睇了一眼,不滿地蹙了蹙眉。眼下時勢竄改多端,固然溫儀有機遇坐上太子妃之位,但如此招搖之舉老是不當的,不免落人話柄。顧秋月愛女心切,自發講錯,牽強一笑,便不再多言,隻悄悄地聽著兩人論起佛理來。
方纔跑進楓雅居,內裡就下起了流落大雨,一掃連日來的炎熱,平增了多少沁涼。
“不過是府宅後院的小小爭鬥,你若連這個都扛不住,還談甚麼強者。強者所要啞忍和磨礪的比這個何止百倍、千倍。”
“有苦衷?”
男人在簾後莞爾。
雨後初霽,府裡俄然有高朋到訪,顧秋月喜出望外,來人竟是她日盼夜盼的虛雲禪師。
淡淡的嗓音,毫無起伏的腔調,不是那歇斯底裡的詰責與號令,卻說得她心頭一片茫然。本來,做強者竟那麼難。
――強者所要啞忍和磨礪的比這個何止百倍、千倍。
顧秋月聽罷心中一喜,道:“如此說來,小女當真能夠坐上太子妃之位?”
“不知大師來府上有何要事?”溫泰興一貫沉穩,麵上雖未表白,心底卻早已百轉千回,隻覺這虛雲禪師來得俄然。
每晚她仍舊偷偷溜出府,在楓雅居讀書、練琴,這段日子對她而言最為安閒。楓雅居裡很多古書史例,特彆是林隱先生的真知灼見經常叫溫玉咂舌,間歇也會暗自推斷他的身份,如此博學,經世之才,如何甘心隱居山林做個閒散神仙?乃至於想起當初他對強者的一番論調,猜想,他的背後大抵也有一段秘辛舊事,或許,他也是在做強者的路上,啞忍著他所說的蕭索與孤苦。
“我已經忍了十四年了!”她幾近是衝口而出,待到反應過來時,才發覺本身過分衝動。
“所謂強者不是武力、智力或財力上的強大,而是身強心更強,不管何時何事都打不垮摧不倒,最後的贏家纔是真正的強者。”
溫玉頃刻怔住,這還是她第一次聽他說出這麼一長串話,而那句“不過是府宅後院的小小爭鬥”一向迴旋於耳。
溫玉冷靜點頭,一股鬱結之氣俄然湧上心頭,怔然道:“我想做強者。”
“砰!”
“你能忍耐嫡親的背叛嗎?你能忍耐十年的暗中與孤苦嗎?你能忍耐當千夫所指時還仍然死取信心嗎?”
一句貴不成言驚得滿室瞠目,溫玉也訝異地抬了眸子,正對上溫泰興諱莫如深的眼神,彷彿蒙著一層薄霧,叫人看不透辟。
虛雲禪師雖隻是一介方丈,卻有天子親授的“國師”稱呼,職位亦不是旁人所能對比的。溫府高低以高朋禮節相待,顧秋月更是破天荒的含笑相陪,不成否定,對外,她的確是位端莊風雅的侯爺夫人。
溫玉站直身材,再細心一瞧,發明不但顧秋月在場就連溫泰興也在。她兀自垂眸,做出乖順的模樣,正要冷靜退下去,且聽那白鬍子老衲笑嗬嗬道:“侯爺好福分,這位女施主倒還真是貴不成言呐!”
虛雲禪師擺擺手:“令令媛乃是朱紫之相,不虛再看。”
也不知是溫泰興轉了性子,還是因為高僧的一句話,溫玉在府中的日子竟然好了起來。粗活不消多做,偶爾也能跟著溫儀聽老先生講課。溫儀倒是恨得牙癢癢,隻是劈麵發作不得,畢竟是爹爹的號令,隻要背後裡搞鬼。要麼是毀了溫玉的書,要麼就是偷換溫玉的習作,害得她經常被段先生懲罰,一天連著一天,溫玉隻悄悄放在內心,幸虧她另有個隱蔽的“書屋”和“先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