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暗淡的屋舍內,少女擦去臉上的淚痕,涓滴不見荏弱怯懦之色,她安靜地將肩頭滑落的衣衫清算好,然後轉過甚看著一旁狼藉著的緋色衣衫,烏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欣然。
雖是並未瞥見少女的麵龐,但是光是這聲音便極動聽,纖細中帶著一股怯怯的意味,教民氣生顧恤,宇文直卻不為所動地皺起眉頭,嘲笑道:“你叫甚麼名字?”
帷幕重重挽起,隻見六角屏風的牙床前,紅綃紗帳悄悄垂著,卻模糊瞥見一個背影,排闥時竄進的北風吹拂過紗帳微微飄起,卻瞥見那少女竟衣裳半褪,暴露一抹香肩,在紅綃的映托之下竟是烏黑得驚心動魄!
此事太巧了,巧得變態。
暗影處,一個模樣淺顯的侍衛無聲地走了出來,跟在他身後,垂首答道:“一名叫素孃的家伎曾來過,然後遣人送來了一套緋色衣衫。”
宇文直腳步一頓,低下頭看著那方碧波泛動的湖泊,淡然道:“趁著湖麵還未結冰,餵魚吧。”
宇文直抬手撫上另有些火辣之意的臉頰,薄唇卻不由微微勾了起來,“她?……天然是讓她搬去空下來的那間,好生顧問著。”
雖說非常可惜素孃的琴藝,老者卻也並不會過分在乎一個小小女子的存亡,便不欲再談此事,隻是聽到楚六的話語,心中一動,俄然直覺般地發覺到這件事情中些微的不天然感。
統統都是因為天和二年在沌口與陳國一戰,宇文直敗了。
北風將身上的暖意一寸寸剝分開,宇文直卻渾然不覺,不知朝著何人冷冷問道:“是誰?”
即便女子已經香消玉殞,那哭嚎之聲彷彿還在琴園中幽幽繞梁盤桓,不肯散去,使得這個夏季愈發酷寒了起來。
“啪”地一聲,打斷了宇文直的話語。
“本來如此……”褚翁感慨了一聲,終究明白了那不天然感從何而來。
褚翁拍了拍身前雕欄,搖了點頭,可惜道:“殿下討厭自作聰明之人。”
這兩個字彷彿中午愈發刺眼的陽光,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眸。
楚六與阿纓對視一眼,不明以是,半晌後,楚六躊躇著問道:“褚翁,這少女……但是有甚不當?”
……
宇文直也不著惱,隻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吃驚的模樣,眼眸中的挖苦之色越來越重,“若真要自重,何必爬上孤的床,還褪了衣裳等著孤到來?”
他打量著身下少女,隻見她眉眼間固然另有些清稚,麵貌卻已極其斑斕,此時躺在牙床之上,青絲狼藉,香肩半露,襯得肌膚更是如凝雪般,恰是天家之人也可貴一見的美人。
……
思及幾年前的沌口之敗,宇文直現在也會常常食難下嚥,而更令他咬牙切齒的是,就因那次得勝,他被論罪免官,直至本日,朝廷都未有起複之意,乃至……恐怕此生都再無翻身之日。
因為馮小憐見過了太多比這更值得令人酷寒之事。
附:
阿纓手上煮茶的行動並不斷頓,抿嘴笑了起來:“那少女看著確是小門小戶的女子,禮數卻全麵劃一得緊,非常靈巧,連阿纓都不忍冷下臉對她呢。”
但是尚未等他細細打量,少女竟是一把將他用力推開,咬著唇,聲音微顫說道:“請……殿下自重……”
北風不但吹拂了羅帳,也一樣讓少女身子微微一顫,如吃驚的兔子般驚駭地雙手環住胸前,卻不敢回過甚來,隻是鎮靜隧道:“……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