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便走到書案前，也不要采綠幫我, 一邊親身研墨, 一邊暗自思忖我當在這尺素之上寫些甚麼纔好。

跟著便是那毒酒入喉，冰冷如刀的痛感。

我又看向跪在一旁，仍在渾身顫抖的溫媼。

她二人抹著淚道：“不管娘娘您是生是死，婢子都會跟隨娘娘，毫不會分開您的。您如果真去了，婢子們也毫不獨活！”

直接將我因宿世的各種而心生的恐憂落筆於尺素之上, 天然是有些不當的，倒不如……

我強自平靜的心忍不住發沉，莫非我這般情真意切的辨白都不能打動他嗎？

她二人也已經曉得了衛恒要將我賜死的動靜，一進到閣房，便哭著道：“娘娘，陛下如何會這麼狠心，竟要賜死娘娘？”

我壓下心底的絕望，問道：“陛下看了我的手書，可說了甚麼冇有？”

明顯昨日衛恒見我將他覺得的孽種護在身後，那般暴怒，也還是冇有殺我，卻不知溫媼口中的那奏報裡又寫了些甚麼，竟激得他到底還是動了殺心，如宿世普通要賜我一盞鴆藥？

“陛下他……都說了些甚麼？”

我替她們擦去眼中的淚，輕聲道：“雷霆雨露，俱是君恩。但陛下當不會遷怒於你們二人！”

而後, 內室當中，他更是為我寫了更多的詩作。每寫一首出來, 便要同我抱怨一次, 感覺他都為我寫了這很多的詩出來, 卻不見我甚麼時候也為他寫上一首暗訴衷情的詩作來。

我看向溫媼帶來的阿誰上繪著龍紋的紅木食盒，這等形製的食盒，當是九龍殿裡的禦用之物。

溫媼抖動手揭開食盒，從中端出一個托盤來，上放著一盞極是小巧的碧玉碗。因為溫媼實是手抖的短長，碗中褐色的藥汁灑了很多到那托盤裡，等擺到我麵前時，已經隻餘一小半了。

我抬高了聲音，“待我飲下那毒酒以後，我想你二人能守在我身邊，不管日夜，寸步不離，直到我被大殮入棺，就當是送我最後一程。”

從毒酒換成了鴆藥，看來這一世還是和宿世有些不一樣之處，固然都是被賜死。隻是不知宿世是否也是溫媼替他送來那杯毒酒。

“陛下他說甚麼？”似是已經有所預感，我不疾不徐地問道。

我俄然想起那一年衛恒尚是五官中郎將時, 曾在府邸裡停止過一次詩會，由我批評前三甲，不想我挑中的前三皆是出侵占恒之手，且這三首詩全都是他寫給我的含情表意之作。

我乃至輕笑道：“陛下但是讓你送了毒酒過來，又要賜我一死？”

我重又將那碧玉碗放回幾案，同溫媼道：“既是陛下之命，我自是不敢違背，既然要奔赴鬼域，可否在上路之前容我重整妝容，換一身衣裳，再來飲下這禦賜的鴆藥。”

待她們走後，我複又翻開妝台，從中取出一個小匣子來，那邊藏著一枚丸藥同一塊狀如蜂巢的物事。

我端起那碗鴆藥，緩緩送至唇邊。

“這些東西皆是陛下所賜，我做不了主，但我這些年的私房就贈於你二人，你們一人一半，不管是仍待在宮裡，還是出宮，也能多些倚仗。”

我便喚了采藍和采綠兩人隨我一併進到閣房，讓她們幫淨麵打扮、挽發換衣。

“這……陛下並未曾說出口，老奴也不曉得，隻怕又是些誹謗娘孃的東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