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安撫我道:“不過一個夢罷了,當不得真的,再說了,夢都是反的,越是夢得不好,便是有喪事臨門,你瞧今晚不就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嗎?想來定是因為昨晚我不在你枕畔,讓你孤枕難眠,這纔沒有睡好,徹夜,不對,應當說從今今後,有我陪你,定會讓我家阿洛睡個好覺!”
他將我六脈一一號過,所說的和淳於先生的相差無幾。
即使我心中不肯,可寄人籬下,又能如何?隻得換了一身大紅的嫁衣,倉促登上送嫁的婚車,星夜兼程,到了這翼州鄴城。
我搖了點頭,“不過做了個不如何好的夢,纔沒有睡好,並不要緊的。”
同他和衛恒見過禮後,倉公便要為我診脈。
聽我如許說,程熙俄然笑道,“想必我們上輩子就是伉儷,也是如許飲過合巹酒,那這輩子我就更要與你白頭偕老。阿洛,你放心,我定會對你好的!”
其父程劭, 能折節下士, 交遊廣漠, 同我父親甄懿乃是同窗老友,曾一同拜在京都大儒喬玄名下習學三墳五典。
建興十八年,我十四歲那年,洛城為黑山賊所陷,長兄為守城力戰而死,幸賴其部將及城中百姓搏命相護,才保我甄家老弱婦孺逃得一命。
或許是因為這世上我僅剩的幾位親人都在許都,又或許是……我心底真正戀慕之人,也在那邊。
“我定會對你好的!”不過是平平常常的七個字,不知怎的,甫入我耳中,便如睛空轟隆普通,震得我心口一陣巨痛,麵前發黑、腳下一軟,再也站立不住。
早在舅翁程劭中風之時,我的姑氏劉夫人便痛罵我是掃帚星,及至厥後程家屢失州縣,劉夫人更是日日叱罵於我,說我是不祥之人,都是我的進門纔給程家帶來了這類種厄運。
我冇心機理睬他的打趣,就在方纔暈眩的那一瞬,我的腦中彷彿閃過一個班駁的畫麵。
而我同他的婚姻之約、兩姓之好,不過是一場政治聯婚罷了。
也是阿誰時候,我才曉得, 本來不過是幼年時的寥寥幾麵, 他便已對我動了求娶之念。
但是我又為何會夢到那小我?還夢到他搶走程熙手中的合巹酒?莫非在我內心,始終是不肯嫁給程熙,盼著能有人來阻了我和程熙的這場姻緣。
程熙見我很久沉默不語,再次體貼腸問我,想把醫官招來給我看診。
那隻是一個夢,一個我自知決然不會實現,所胡想出來的夢。
但我卻冇有想到,這樁姻緣於我是無可何如的委曲責備,於程熙倒是辛苦求得的終遂所願。
那似是我昨晚做的一個惡夢。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境,但是當我醒過來時,卻全然記不得在夢裡都夢到了些甚麼,但是夢裡那種感受,那種令人堵塞而絕望的感受,卻如何也揮之不去,繚繞心頭。
“阿洛,”他喃喃地喚著我的乳名,“你這乳名,如何這般好聽,我隻聽了一次,便牢服膺在內心,每日裡總要在心頭念上幾遍。現在,我終究能夠對著心上之人,喊出你的名字,阿洛,我的阿洛!”
方纔我心神劇震之時,麵前俄然閃過一個畫麵:我和程熙正要飲下合巹酒之時,俄然那人走來,一把搶過程熙手中的半片匏瓜,沉聲道:“鄴城已破,汝安敢奪吾之喜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