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一盞茶已被我堪堪飲完,他纔開口道:“不瞞姊姊,在姊姊如許問我之前,我從未想過這很多。隻知我不肯娶崔氏女,定要同姊姊在一起。”
但我還是承諾了他,同他商定五日以後,他設法將岩弟從衛府送走,隻要岩弟一離了衛府,嫂嫂自有體例帶我拜彆。
而岩弟被送去養病的那間屋舍,在衛府西北角最偏僻處,同府外隻要一牆之隔。嫂嫂隻花了半個早晨,便勝利地在那堵牆上開出個可容一人鑽過的狗洞來。
看著鄴城城門在身後越來越遠,我不覺傷感,反覺擺脫,如困鳥離籠,終得自在。
我當時是如何答覆他的呢?
他卻答我,“為何不成兼得?我方纔已細細想過,我們大能夠先去私奔,在外頭躲上一陣子,等過得三兩個月,最好姊姊已有了我的孩子,我們再返來,到當時,木已成舟,爹爹總不能再將我們拆散。”
實則他不過是吃了幾粒葡萄蜜餞。說也奇特,我這弟弟隻要一吃葡萄便會渾身起水痘,像極了天花的症狀,再讓衛玟打通醫官,說他染得是天花之症,為防傳給彆人,需到一處僻靜房舍靜養,萬不成再陪侍於衛疇身邊。
“那你的雄圖弘願和將來的如畫江山呢?”
嫂嫂這三年來公然技藝大進,雖背上多了小我,卻還是三兩下便爬到了樹上,踩著一根枝乾朝女牆方向走了幾步,目睹那枝乾將近接受不住,嫂嫂足尖一點,已縱身躍上牆頭,再屈膝一點,從牆頭飄但是落。
我點頭答好,見他背過身子走向門邊,便朝嫂嫂使了個眼色。
“子文,你雖不喜騎射,但自大文才冠世,胸中亦有雄圖弘願,想要建功立業,一展所學。如果你我當真逃婚私奔,就此分開衛府,你的滿腔抱負,如何發揮?”
那一晚,衛疇替他求聘崔氏女為新婦時,他不敢當著那很多來賓的麵出言反對,神情恍忽地應了下來,朝清河崔公行了一禮後,便再也不發一言,悶頭一杯接一杯的喝酒。
衛疇因怕人刺殺,身邊的侍衛比雍天子還要多上數倍。即使嫂嫂能帶我走,卻帶不走岩弟,我隻要這一個弟弟,是斷斷舍不下他,和嫂嫂分開的。
到了第五天夜裡,嫂嫂半夜潛進我房裡,手起掌落,彈指間便將我房裡的幾個婢子儘皆打暈,背起我輕車熟路地繞到一處女牆邊,那邊植著一棵高大的榕樹。
嫂嫂本領雖大,單槍匹馬也能把我從府裡劫出去。但是岩弟卻被衛疇這老狐狸放到了眼皮子底下,以此來勒迫我。
我幾次回想曾呈現在我腦中的那些幻象,一遍又一遍,極力想透過它們,能再多想起些宿世的事情。
直到那一日――衛珠硬要拉我到她內室當中,操琴給她聽。
我也不再催問,在雲紋漆案邊坐下,緩緩斟了兩盞茶。一盞遞到他麵前,一盞送到唇邊,漸漸啜飲。
她也不放我下來,持續揹著我快步拜彆。我們趕到西城門時,天涯模糊現出一線微光。早有一輛馬車停在那邊,衛玟不負我所托,已將岩弟安然帶了出來。
這些光陰,我滿心憂愁之下,竟是忘了,若我當真是重活一次,且還是按著上一世的門路在走,那麼那件事,我便是想不起來亦無妨,它會自行呈現在我麵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