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我發間那枚平空多出來的簪子,無聲的提示我,方纔衛恒所做、所說的統統,都不是幻境,而是真逼真切的究竟。
這實是不像衛恒的性子。
我放動手中竹簡, “將軍是想曉得父王都同妾身說了些甚麼嗎?”
卻不知,他主動替我梳頭這一溫情脈脈的行動本身,就已讓我心中極不痛快。
我心中有些不安,想起家,卻又掙不過他,隻得任他一下又一下地梳著我長長的髮絲。
可如許同他沉默相對,又實是難堪的緊,我隻得重又撿起竹簡,想擋一擋他幾近未曾移開過的眼神。
“那香氣幽陰悄悄,更加惹得民氣動不已。我到底冇能忍住,藉著馬背顛簸,偷偷拔掉了那髻上束髮的石簪。風兒一吹,夫人的一頭如瀑青絲便飄了我滿臉,那樣絲滑的觸感,那樣淡雅沁人的蘭花香氣……”
目睹漏壺中的時候已快到亥時,我故意催他拜彆,可看著他眼底那抹濃厚的鬱色,趕人的話畢竟在此時說不出口。
被我這般慢待,衛恒臉上並無涓滴不快,反而有半晌的恍忽, 夙來冷硬的一張臉在燭光下,竟有些溫和。
銅鏡裡,我本來淡然無波的臉上泄漏出一絲不成置信來。
“將軍如何又返來了?”我問道。
因為是在夢裡,以是衛恒纔像換了小我似的。
難為他一個整日舞刀弄劍,箭法精美到可百步穿楊的將軍,此時握著這把小小的玉梳,竟有些微微的顫抖,一下又一下,從髮梢梳至髮尾,部下輕柔非常,像是恐怕會弄痛了我。
他再是被我氣得肝火中燒,也不過捏緊了拳頭,回身走掉,最多拍拍幾案,從不敢對我動一根手指。
我模糊記得在宿世的夢裡,偶爾有那麼一兩個片段,因為累了,我待他便如現在一樣,冷酷疏離,敬而遠之,他瞪著我的眼神便如要吃人普通,雙手按在鎖骨上,幾乎便擰斷了我的脖子。
“公子談笑了,您向來深沉慎重,做不來那樣……那樣的惡棍之舉。”我決然否定道。
如果你心悅之人,這般對你和順相待,你天然隻會心生歡樂,如飲蜜糖。
“公子如此紆尊降貴,莫不是為了方纔謝我之事而酬謝於我。可公子就不怕謝錯了人嗎?”我聲音有些生硬隧道。
宿世時,阿誰一向謹慎翼翼,暗自瞻仰他能將目光停駐在我身上的人,是我。
但是現下,不管我再如何冷待他,橫眉冷對,用心激他。
衛恒有些不歡暢。但今晚尹平冇跟在他身邊,不能替他說出那些他礙於顏麵說不出口的謹慎思。
他悶坐半晌,到底冇在這個稱呼題目上膠葛下去,轉而問道:“父王都同夫人說了甚麼?但是已有疑我之心?”
我又看了一眼窗外那尊剪影,淡淡道:“去請中郎將出去吧。”
不一時, 便聽到橐橐的腳步聲響起。許是病中有些犯懶, 不樂意再像疇前那般禮數全麵, 我並未起家迎他, 還是倚在美人榻上,直接仰首問他。
可他反而知難不退、愈挫愈勇?
哪知我纔將竹簡舉起來,便被他一把奪了疇昔。
肩頭一縷青絲忽被他挽起,就聽他感慨道:“四年疇昔了,夫人發間的香氣,仍舊是那淡淡的蘭香。”
不知為何,聽到後一句珍惜兩個字,我俄然麵上有些微微的發熱,正感覺尷尬。
我便從善如流,“既然將軍不喜好我這麼喚你,那今後我便還是喚您……公子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