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誰放下矜持,不時到處都想對他好的人,也是我!
但是我發間那枚平空多出來的簪子,無聲的提示我,方纔衛恒所做、所說的統統,都不是幻境,而是真逼真切的究竟。
誰知衛恒卻俄然回我一句,“夫人可貴在我麵前改口,不再稱父王為丞相,不知何時也能改口,不再叫我將軍?”
如許的父子之情,我也不知該說些甚麼,此時對衛恒而言,任何的安撫都是慘白有力。
我心中有些不安,想起家,卻又掙不過他,隻得任他一下又一下地梳著我長長的髮絲。
你若待他如東風送暖,不見得他會被你捂熱。
可那攪亂我心之人,話一出口,卻比我更是鎮靜,彷彿做了甚麼極其恥辱的事普通,常日的高冷端凝蕩然無存,幾近是落荒而逃普通,一陣風過處,他已從我身後消逝不見。
難為他一個整日舞刀弄劍,箭法精美到可百步穿楊的將軍,此時握著這把小小的玉梳,竟有些微微的顫抖,一下又一下,從髮梢梳至髮尾,部下輕柔非常,像是恐怕會弄痛了我。
宿世的他,從未曾如許讀懂過我的心機,他也不屑於去懂我。
我模糊記得在宿世的夢裡,偶爾有那麼一兩個片段,因為累了,我待他便如現在一樣,冷酷疏離,敬而遠之,他瞪著我的眼神便如要吃人普通,雙手按在鎖骨上,幾乎便擰斷了我的脖子。
“將軍如何又返來了?”我問道。
他的聲音沙啞而醇厚,一掃先前的憤激無法,竟還模糊透出一絲愉悅來。
如果不是那人逃脫前,倉促往我發間插了枚東西的話,我幾近真要覺得那不過是一場詭異的夢境。
我微微一怔,許是之前為替倉公討情,在衛疇麵前父王二字喊很多了,此時順口這麼一說,竟被衛恒給揪了出來。
他跟著輕笑道:“我曉得夫人每有善舉,是從不要人相報的。我這般做,也並不是為了酬謝夫人,不過是尊倉公遺訓,‘自家夫人更需自家珍惜’,照著倉公他白叟家留給我的那張方劑,好生‘珍惜’夫人罷了。”
銅鏡中看不清楚,可那聲音不是衛恒是誰?他不是走了嗎?怎地又……
想明白了這一點,除了感喟宿世的本身外,推己及人,對這一世的衛恒,我竟生出了丁點兒憐憫之意來。
但你若待他不冷不熱,他這座冰山隻會讓你更加感覺寒意逼人。
不知為何,聽到後一句珍惜兩個字,我俄然麵上有些微微的發熱,正感覺尷尬。
或者更精確的說,是讓我內心不安閒極了。
衛恒有些不歡暢。但今晚尹平冇跟在他身邊,不能替他說出那些他礙於顏麵說不出口的謹慎思。
到了晚間, 我在燈下看書,偶一昂首, 俄然發明窗外立著一道人影, 身形高大而矗立。他在外頭站了有多久?
我做夢也想不到,衛恒竟會對我做出這類事來。在當時那般凶惡的情境下,他不想著如何逃命,竟另有閒心去嗅我發間的輕香,乃至如個狡童般去弄散我的長髮?
“因為夫人不是那樣的人,夫人向來都隻會偏疼弱者。父王越是待我不公,夫人便越是會站在我這一邊。”
我又看了一眼窗外那尊剪影,淡淡道:“去請中郎將出去吧。”
見他終究步出閣房,我心中鬆了口氣,起家到淨房洗漱過後,坐於鏡奩前禦去束髮玉環,拿起紫玉梳來才梳了兩下,便被人接過梳子,身後一個聲音道:“我來替夫人梳頭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