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間茅舍似是好久冇有人住過了，連門都冇了，內裡完整就是空空如也，徒有四壁，除了牆角的一堆稻草。

“他是我的夫君，我天然顧慮他的安危，你已經奪了他的城池，莫非就不能留他一命？”

我本來是有個小承擔的，裡頭裝了些換洗的衣物，可惜這一起迴避追兵，早不知丟到那裡去了。

那匹紅馬彷彿腳力甚好，初時還能聽到前麵追兵的呼喊，半晌以後，便再也聽不見身後追兵的馬蹄聲。

我固然亦隨人流逃了出去，但是兵慌馬亂當中，卻和嫂嫂她們失散了，目睹暮色西沉，單獨一人跟著十幾個百姓徒步而行，不知逃往那邊，亦不知去往何方。

他現在重傷在身，如何能喝這溪中的生冷之水，須得將這水燒熟了才使得。

我反而感覺放心，因為這纔是我所熟諳的阿誰衛恒。他在我麵前，向來都是冷硬如鐵，言辭如冰。

我遲疑了一下，忍著羞怯探手到他懷中，想看看有冇有甚麼金瘡藥。我聽嫂嫂提及過，也替嫂嫂上過藥。

那人竟是衛恒！

他在這裡做甚麼？

初見衛恒，是在我十四歲那年。

我俄然想起，從家中逃出來時，我百忙當中，順手還帶了一包常日最愛吃的西極石蜜揣在懷裡，這蜜糖的製法是從西域傳過來的，用甘蔗所做而成，想來多少能潤喉生津。

緊攥動手中的水囊，我鼓起勇氣，走了出去。我並不敢走太遠，幸而離茅舍不遠處有條小溪，我裝滿了水快步回到茅舍，卻又犯了難。

嫂嫂因曾披堅執銳助兄長守城，被賊人認了出來。幸而我甄氏一門，不管是父親在時，還是家兄繼任洛城城主，皆對百姓寬仁厚愛。是以，嫂嫂振臂一呼，流亡的百姓們拎著棍棒鋤頭紛繁上前助她將那一隊黑山賊人打跑。

我漸漸挪到那堆稻草中間，也顧不得灰塵嗆人，把它們理了理，鋪成一張床鋪的模樣，再深吸一口氣，費儘餘下的統統力量將那少年將軍拖到這堆稻草上，又將餘下的稻草儘數蓋在他身上。

我等了半晌，既等不到他隻言片語，也不見他有任何行動，正要出言發問，忽聽“咚”的一聲悶響。

想來，應是這位少年將軍強撐著找到這麼一處容身之地，纔會讓紅馬停下來。

他又揮劍擋開數枝羽箭，俯身一把抓起我，躍上馬背，奔馳而去。

他回身瞪眼著我，額上模糊有青筋閃現。

可他實在太太高大結實，我使出滿身的力量也撐不起他來，隻得抱著他未受傷的那隻手臂，一點一點地將他朝茅舍拖去。

那一年，黑山賊進犯洛城，出言挑釁、極其無禮，長兄甄豫按捺不住心中肝火，不聽嫂嫂勸言，出城與之對戰，身中暗箭而亡。

俄然，他猛地一勒韁繩，止住了棗紅馬。

我醒過來的時候，燭影深深，昏黃的燭火下，有一人坐在我床頭，正在檢視我掌心的傷口。

那統統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，我隻當是大限已到、地災害逃，乾脆閉目待死，起碼死在馬蹄之下，總好過落到黑山賊人手中，生不如死。

當此亂世當中，女子的運氣尤其悲苦，為了我的名節安危，我不得不謹慎謹慎。

我讀了那很多書，會操琴、會女紅、會茶道花道，又有甚麼用？我連生火都不會？想要煮一碗熱水給救我之人都做不到！

“彆動！”他頭也不抬隧道：“另有一處傷口冇上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