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究,待情感平複後,母親道:“我兒言之有理,我那麼對她,是有些……好孩子,你是個最知心不過的,既然你嫂嫂至今傷勢未愈,今後就讓她好生養傷,傷未好之前,也不消到我這兒來晨昏定省的問安了。”
我當真道:“嫂嫂怎是外人,她亦是我們的家人!”
“母親――”我悄悄搖擺著她的膝頭,抬頭懇求道。
本來母親就不對勁嫂嫂做長兄的新婦,嫌棄她大了長兄三歲,且不敷溫婉賢淑,明顯是個閨閣女兒,卻偏學男兒一樣整日裡舞刀弄槍,不是個淑女。
“嫂嫂身為兒婦,奉侍姑氏,自是分屬該當,可母親莫非忘了,嫂嫂身受十餘處傷,至今未曾病癒,昨兒府中的醫官還要她每日大半時候都須臥床靜養,您卻偏要她在這個時候給您捶腿端藥,這不是成心刁難又是甚麼?”
“母親,我曉得您受不了哥哥這麼早就離您而去,接受不住這喪子之痛,纔會遷怒於嫂嫂,但是嫂嫂她也是無辜的啊!”
母親不樂道:“你是我的親生女兒,如何反幫著個外人說話。”
自我和她們在衛府重聚後,我就發明,母親對嫂嫂的態度是一日不如一日,更加的刻薄嚴苛。初時不過冷言冷語,本日竟然將湯藥潑到嫂嫂身上,這般唾罵她。
“實在,女兒抖膽讓她們出去,也是想和母親說幾句肺腑之言。”
但是嫂嫂卻不在房裡,奉侍她的婢女有些委曲隧道:“少夫人又被夫人喚去奉侍湯藥了。”
我跪伏於地,叩首道:“母親,請恕女兒僭越,仗著您平日心疼,有些話不得不說,便是您不愛聽,也請聽女兒一言。”
“在這亂世當中,大家皆不易處。我等身為女子,於這亂世求存更是難上加難,我們都是女子,又都落空了最親的親人,若不相互器重善待,又有誰能懂我們落空嫡親的痛,相互安慰暖和相互呢?”
嫂嫂的臉上鬢邊不住往下滴著藥汁,一身紅色的孝服上更是濺了無數褐色的藥汁,看上去狼狽不堪。
我柔聲道:“母親,您彆怪我老是替嫂嫂說話,因為您的命是嫂嫂救的,若非嫂嫂,女兒就再也見不到您和岩弟了!”
我心中一寬,忙起家扶了嫂嫂起來,輕聲安撫了她幾句,喚了婢女送她歸去。
我從袖中取出一方潔淨帕子,替母親拭去頰邊的淚水道:“再貴不成言,我還是您的女兒,有瞭如許一個女兒,您還怕甚麼呢?”
想來劉公已相出哥哥此生的命數,因是大凶,不便明言,纔將死劫說成是小劫。
“如果當日您和岩弟也落入黑山賊人之手,那女兒誓不獨活,我們欠了嫂嫂這麼重的恩典,如何能不善待於她?
姨母和玟弟那邊,必定是不能去問的,去問母親?
母親終究不說話了。
可架不住哥哥喜好嫂嫂,到底還是順了哥哥的意,哥哥在時,母親對嫂嫂雖不親熱,但也尚可。不想哥哥纔去了兩個多月,母親竟將失子之痛儘數遷怒到嫂嫂身上。
她又指著嫂嫂罵道:“當初就不該娶你這個喪門星進門,本來我不肯,可豫兒執意要娶你,成果呢,娶了你到我們甄家,都說女大三,抱金磚,可這幾年下來,你不但冇能生下個一兒半女,還剋死了我的兒子,害得我甄家丟了洛城,寄住在此,都是因為你這個喪門星……”
可她的神情卻不見涓滴狼狽,腰背挺得筆挺,抿緊了唇,一聲不吭地跪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