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玟直到兵變被停歇後的當天早晨,才重新呈現在世人麵前。精確的說,他是被抬到姨母麵前的。倒不是他受了甚麼傷,而是酒醉未醒。
誰也想不到,荀淵竟俄然撥出所佩長劍,一劍斬殺了那將官,說是事急從權,如果拘泥於有無兵符,而眼睜睜看著丞相的家眷和雍天子全都落入賊人之手,則丞相雄師班師回朝之日,虎賁營統統將士,均都難逃大難。
因九曲廊橋已被燒燬,荀淵他們又花了些工夫,尋來些石塊木板,搭了座簡易的浮橋,來接我們過到岸上。
但是我聽到這些以後,倒是心中一沉。
他說著,便上前一步,竟是想將我抱起來?
本來當日,本是在家中養病的荀淵甫一得知城中內鬨,叛軍正在圍攻相府,便立時想到了去虎賁營搬救兵。
衛恒將一勺紅棗粥送到我唇邊,“本來我是想帶荀淵一道去攻打江左的,能在疆場上得些功績,也好讓父王再升他的官職。哪知臨行前他卻俄然得病,隻得將他留在鄴城,卻不想,幸而他留了下來,才氣及時救下你們。”
隻可惜, 我卻不能再見衛恒最後一麵。
我所受箭傷不過是皮肉傷,但是衛華因替我擋箭,卻被那一箭射中肩窩,傷到筋骨,傷得極重,太醫說她那隻右臂從今今後再也不能舉高舉起,稍重點的東西也拿不起來,已然廢了大半,每逢陰雨天還會疼痛難忍……
一雙手及時扶住了我。
他親身抱我去淨房,奉侍我洗漱梳洗,比儘早膳呈上來,他也不讓我下床,親身拿了粥碗餵我。
一時之間,我顧不得腿上傳來的疼痛, 一把抱住她道:“你感覺如何?”
此次鄴城內鬨,究根結底,不是這兵符製出了題目,冇法調人來救,而是因為手握兵符之人玩忽職守,不在城中坐鎮,竟然跑到城外去玩耍,還讓旁人偷走了他隨身保管的兵符。
他抱緊我,柔聲安撫道:“我曉得,我都曉得!那些該死的反賊,他們竟然敢弄傷你!看我不將他們碎屍萬斷!我已經向父王請命來徹查此事,毫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你之人。”
衛玟卻隻抿緊了嘴,不肯將本相合盤托出,隻說是他本身胡塗,玩忽職守,有負父王重托,甘心受任何獎懲。但對那約他到城外的女子是誰,不管衛疇如何逼問,乃至氣急之下,抽了他數鞭,他也還是守口如瓶,果斷不肯透露那女子的姓名。
我忙搖了點頭,換了個話題,“子恒,你可去看太長姐?她為了救我,受了極重的傷。”
我看向姨母,她將衛珠緊緊摟在懷裡,已然閉上雙目,似是籌算安然赴死。
看著姨母安靜的麵龐,我本來慌亂的心也垂垂安寧下來。
更讓衛疇絕望的是,不管他如何鞠問衛玟,問他為何擅離職守?在事發當日要到城外那小村莊裡去?約他前去的女子是誰?他的兵符又是為何人所偷?
不等我的腿傷病癒,衛恒便從江左趕了返來。
此時天氣已微微發亮,我被人扶著站了起來,正要行走,俄然左腿處傳來剜心般痛感,再也站立不穩,朝下倒去。
人之將死,那些前塵舊事, 另有甚麼是不能放下的呢?
那傷瞧著雖極是短長,但太醫看過後,道萬幸未曾傷及筋骨,隻是些皮肉傷,每日定時上藥,將養月餘,便無大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