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奕爬動著嘴巴本想說兩句,漫不經心的往身後一瞅,神情驀地一頓,隨後眉梢飛挑,嘿嘿一笑,將袖一揮,追著劉濃便去。
謝奕放聲大笑。
視野將好,一眼可儘攬;離得亦近,可側耳旁聽。
謝裒笑道:“何必過謙?詩與人同,人若無此意,作詩斷不成至境!此詩意境可堪一絕,詠之誦之令人魂若相隨,雖言辭較素,但實乃佳作!”
劉濃微微一笑,朝著廊中團團一個揖手,未作一言,大踏步而去。
淺抿一口茶,沉聲道:“去歲我便已明言不再受薦,凡是有薦者皆不成入,汝可曉得?”
按以平常例,凡是在會稽學館學有所成者,皆是以清史退隱且升遷極快,此中的精英優良者在學業結束時,更會提早獲得太子洗馬、舍人等清職;若以一言而概之:這便是中、上世家積儲名譽的最好路子。而謝裒坐館兩年,隻收過一個弟子傳授其文章之道,那人便是:王羲之。
劉濃微微一笑,朝著謝奕略作拱手,而後便向低頭品茶的謝裒深深一個揖手,朗聲道:“不敢有瞞先生,劉濃此來,是為向先生肄業書法與文章,朱中郎亦是此意。”
言罷,從懷中取著名刺、手劄默呈。
劉濃悄悄心驚,眉頭微皺,輕聲道:“無奕,快走!”
劉濃沉默一笑,整了整衣冠,脫下木屐,緩緩入內。
謝裒眉梢凝中帶豎,並未抬眼,持續作書,聲音慢中藏怒:“豎子,終敢來了,自領竹節跪地吧!”
門外兩人,一個是滿臉難堪的大兒子謝奕,另一名……
少傾。
半晌。
“華亭劉濃,珠聯生輝……”
中廊裡,謝真石、袁女皇正在教誨三個小小郎君練字,聞得啪啪木屐聲,瞧見兩人遠遠行來,教誨的、練字的儘皆停頓,紛繁抬起眼睛諦視。特彆是小謝安,眸子漆亮如點星,嘴巴卻翹得老高,與劉濃稍作對視,委實敵不住,竟不屑的一哼,轉過了頭。
劉濃唇往左笑,公然如此!堂堂大名士謝幼儒,豈會因些許小事而作怒於顏,剛纔所為皆是摸索。
有院牆相隔自是甚亦看不見,恁不的瞅向不遠處的假山,目光豁然一亮,三兩步攀到假山頂,朝下投眼一探,嘴角微翹微翹。
“是,阿父。”
細細將案上手劄閱畢,緩緩揣入懷中,兩道長眉重凝。
劉濃沉默肅立,眼觀鼻、鼻觀心,麵色還是平平若水,神情不驕不躁,守禮持節靜待。
劉濃澀然暗歎,如其所言詩乃表情相隨,當時借詩而言誌,雖不至屈辱此詩,但終不至了無陳跡,不肯在此事上多行膠葛,遂揖手道:“先生,本日劉濃前來,乃奉朱燾朱中郎之命,代為造拜候候。”
劉濃若真能拜其為師,何其幸甚!
聞言,謝奕大驚,脫口道:“瞻簀,怎地……”
“嗨,無奕阿兄!”
沉香靜浮。
劉濃告彆謝裒,麵上帶著微淺笑意,寬袖飛揚,木屐輕巧,仿似踩著枝頭黃鶯啼鳴的節點。將將轉過院牆,謝奕從緊靠院落的假山上竄下來,人尚未站穩,便揖手笑道:“瞻簀,剛纔謝奕一時胡塗,尚望六弟莫怪。”
“阿父……”
嗯,且再試之。
陽光甚好,為他淺淺注得一層輝;青冠、月袍,麵如壁玉,眉若箭凝;唇間微淺笑著,仿若靜畫美人;最是那眼,在這夏末裡,泛動滿湖深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