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,劉濃生生壓住心中好笑之意,深深揖手道:“仲人美意,劉濃心領而不敢授!況我觀之,此犬與君情深,若兩兩相離,豈不悲乎?此,絕非君子所為也!”
月袍美郎君緩緩起家,爽然一笑,隨後回身,揮著寬袖,踏著木屐,縱聲詠道:“莫聽穿林打葉聲,何妨吟嘯且徐行。竹杖草鞋輕勝馬,誰怕?一蓑煙雨任平生。料峭東風吹酒醒,微冷,山頭斜照卻相迎。回顧向來蕭瑟處,歸去,也無風雨也無情!”
“季野休得笑!”
緩緩,歸作於無。
張邁大大咧咧的將手一揮,懷中小狗亦跟著一揮,二者相映成趣,而後其道:“瞻簀怎地如此見外,昔日若非汝出言解開桎梏,我豈能破嘯作淩雲爾!至那日始,張邁便視君為友,君切莫拒之!”
如孤舟之浮海,若暴風之催林。
“籲!!!”
小白狗:“嗚……”
牛車停靠曲柳畔,富強的槐楊樹掩著排排彆院。
牛車穿行於山陰城,劉濃、褚裒、孫盛三人挑著邊簾打量這座水中城池;劉、孫二人從將來過山陰,是以儘皆讚歎此城秀美。
“然也!”
劉濃悄悄作歎,頓步看向張邁,揖手笑道:“斯事與仲人何乾,怎可自責!君且回,既是前來肄業,你我相見光陰尚多!切莫因劉濃之故,與人反目!”
慢幽幽的聲音至左邊傳來。
在其身側,有一排富麗的牛車,首車珠簾半挑,清脆的聲音透簾而出:“回稟去世叔,此詩之體,見所未見,聞所未聞。女皇學淺,不敢妄評。但若論立意,彷彿,彷彿頗是熟諳……”
哦,本來如此!
木屐將將著地,便聽得遠處有人放聲而喚。隨聲而望,隻見在城牆下,停靠著排排富麗的牛車,一群青俊郎君環圍成圈,正相互挽禮對見。此中有個郎君最是奇特,寬衫敞著前襟,露著大半個胸膛,中有一撮黑毛。這尚不算甚,其懷中竟抱著一隻小白狗,那小白狗受人指導亦不驚,反而舉著兩隻前爪,有模有樣的學人作揖。
這時,孫盛亦至,二人原是舊識,當下便見過。
“各位郎君,張邁老友來此,得去見過!”
“哈哈,便去,便去!”
“恰是!”
劉濃踏上牛車,將將放下簾,便聽有人在簾外叫道:“三位郎君,稍待!”
若論江左之山川風景,吳郡娟秀婉約似蛾眉,倩兮婀娜;會稽便恰若半掩嬌顏的越女西子,絕代芳華!夏風漫遍會稽,拂山而過,融作一州之水城,曰:大越曰山陰,麵南束冠。
“然也,水至清則無魚,人至察則無徒……”
會稽學館位於城東。
“瞻簀!”
張邁抱著狗喃念,神采漸呈寂然,少傾,將狗置於地上,揖手道:“瞻簀,真渾玉矣!和光而同塵,莫在於此!張邁不及也!”隨後似想起甚,輕聲問道:“我至會稽乃肄業,莫非瞻簀亦同?”
劉濃淺笑的神情,聞言而頓,心中怔怔的想:昔日,你欲以美婢贈我,我不授。現在又要將此狗贈我,我若取之,三寶之名,難道少一寶……
稍作揖手,淡然笑道:“謝過仲人兄提聞,水至清則無魚,人至察則無徒。何況,亦隻是同業於途爾,何需言得其他!”
褚裒命隨疇前去刺探,侍從回時低語幾句,褚裒麵色微變,隨即跳下車倉促而往。未幾時便已複返,木屐踏得啪啪響,麵呈喜色,忿忿隧道:“安敢欺人太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