橋然愣愣地側首,見劉濃麵帶淺笑神采尚好,而祖盛卻虛著眼睛仿若睜不開。神情一怔,隨後恍然大悟,輕拍額間連連告罪。三人回返時,並未逗留山川,疾疾趕了兩日,若非本身因歸家而心喜,定亦疲不成耐也。從速命人牽來牛車,笑著將劉濃、祖盛請上車,而後奔著心中早已備好的園子而去。
劉濃止步於最後一幅畫前,墮入其神不成自拔。突地想起楊少柳所言:若想事事皆達,則難致其極……
……
此時,早有侍從奔至莊牆大聲通傳。
劉濃回顧見橋然、祖盛仍在行棋,正欲回身而回,便在此時,眼底驀地一凝。
橋然轉過廊角,接過女婢遞來的絲帕,邊抹汗邊笑道:“小妹,瞻簀、茂蔭皆隨我而至,將在我們園子盤恒幾日。近些日子,小妹身子可好?”
落日柔嫩。
……
綠蘿固然困得眼皮老打鬥,但看著小郎君專注的模樣,內心卻滿滿的儘是高傲,暗想:天下間,恐怕就屬我家小郎君,最是勤奮了……
橋然鑽出簾,站在車轅上,目視那兩排雍容成朵的桂樹,臉上笑意層層浮起,回顧大聲道:“瞻簀,茂蔭,快到咯!”
楊柳青新,月色風簾半挑。餘風徐來,幔曳枝搖,恰作絮起。
劉濃、橋然拍案齊讚。
而室外,月袍郎君度步行至樹下葦蓆,將將撩袍落座,院外便傳來一陣開朗的笑聲,而後兩小我影一前一後自月洞口邁進。
曬畫?
雪色人影跪坐於地,背對,墮馬髻、雪蓮步搖。
“啪!”
雲泥,高不成攀矣!
橋然接詠:“彼黍離離,彼稷之穗……悠悠彼蒼,汝與我哉!”
“啪,啪……”
“好著呢。”
劉濃笑道:“歇著吧,晚些我若練字,會叫你!”
觀戰的郎君絕美,著青冠月袍,麵若冠玉晶透,劍眉斜長欲飛;鼻側如刀削,懸危;丹眼似畫,鋒唇略薄。現在身子微微前傾,眯眼揣摩棋中妙境。
“啪,啪……”
伸展著肩漫眼四掠,微雨後的畫園格外幽清。劈麵的長廊中穿越著一群女婢,正將懷中紙卷一一掛於迎陽兩麵。紅日透映,模糊可見是畫。
有山川、有人物、亦有花鳥,各作分歧。
“呼呼……”
“嗯?怎地……”
聞言時,祖盛正在伸著懶腰,神采微微一愣,隨即想起已至橋然莊園口,理應下車步行纔是,從速哈哈笑著,跳下車來。
想著想著,綠蘿內心亂了。
待送走祖盛與橋然,劉濃返回室中,得來福奉上酸梅解酒,隨後換得一身箭袍,練劍一個時候,而後再是練字。待擱筆時,已是半夜時分,四野皆靜。凝目投紙,磨筆已有月旬,筆跡已然工緻很多,可筆髓還是尚缺,總在得與不得之間盤桓,似清風難定其形,心道:看來,會稽是不得不往。總不能,次次讓人代筆啊!
“小郎君,要練字麼?”
劉濃回過神來,瞅一眼祖盛,再看一眼淺笑的橋然,雙手按膝,搖著頭緩緩直身。此局祖盛必敗,隻是其向來棋鋒堅固,不殺至山淨水明時,斷不肯等閒認輸。料來,終究投子尚得半個時候。
劉濃跳下車來,雙手作拳對在胸前,緩緩用力擺佈一括,聽著肩上暴豆般的劈裡啪啦聲,表情愉悅鎮靜,笑道:“拘了大半日,茂蔭亦下來逛逛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