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納將酒壺擱在車內,嗬嗬笑道:“也是,如果醉了,可上不了虎丘!我怕你忘時,以是來請!來,我們同坐一車!”
郗璿跪坐在他的劈麵,雙手疊在腰腹,抿著唇不言。
“嘿嘿……”
“哦!”
陸舒窈聽得彆人將本身讚作蔡文姬,粉臉悄紅,正欲命婢女放下簾,右簾一側又趕上一輛車,車中有個小女郎朝著她問道:“但是陸舒窈?”
劉濃奇道:“我有何不痛快,為何要拿你出氣?”
郗璿眼睛一亮,奇道:“阿爹,我亦可去麼?”她自小喜文弄墨,書法極絕,自問不輸於男兒。可自從客歲在建康,僑裝隨父親插手一次雅集以後,父親便再不帶她。
周劄笑道:“若不來,則行雅。上山!”
周劄挑簾而出,抬眼打望虎丘,身側的次子周稚問道:“阿父,若那劉氏子不來虎丘,這一趟豈不……”
楊少柳眉尖一揚,神采已作冷,冷聲道:“你喜,隨你!”
姚氏柳眉一揚,笑道:“夫君奇策矣!”心中卻道:隻是,恐怕哄不了璿兒矣……
說罷,她漸漸闔首,傾身對郗璿道:“顧薈蔚!”
郗鑒冷冷一哼,慍怒道:“喬木高高,蘿藤一定能縛之!那王氏郎君,依我看,除了書法頗得衛茂弘真傳,彆處皆弱於瞻簀矣!何況,他知汝否?心中有汝否?若失了瞻簀,我,我看你上那邊哭訴去!”
劉濃點頭同意,誠如其所言,如若行琴之地過於狹小,琴音不能隨風,難飄難續;對操琴之人而言,無疑於桎梏渾身。琴之一物,輕瀆不得!
與此同時,同一幕月色之下,劉氏酒坊後院。
劉濃微眯著的眼緩緩而展,雙手自弦上撤離。琴絃猶在輕顫,魂亦尚附在此中,久久皆未回返。陸納身側酒壺已空,乾脆把那酒壺一扔,回目待劉濃停歇以後,才一禮長輯:“瞻簀,妙矣!”
世人皆笑,隨即相互獎飾對方的郎君、女郎。
郗鑒斷氣,一時順不過氣,咽哽在喉,漲得一張臉通紅。駭得姚氏與郗璿從速上前一陣細撫,他才緩緩喘過氣來,看著淚盈欲出的女兒,歎道:“也罷,我也不與你來爭。待到四月初八,隨我一同赴虎丘雅集,這是我與陸士瑤議好的,不去不好!”
“甚好!”
稍徐。
冇頭冇腦的一句話,讓劉濃廢解,遂笑道:“本日既不是正式鄉評,多數便是各自隨便行雅,有甚好謹慎的?”
顧薈蔚歎道:“有此琴在,當今天下,誰敢言音?”
女婢站在轅上,掂足,手搭著眉翹望,半晌,笑道:“小娘子,有點像是七郎君的車!”
郗鑒將自煮之茶捧至鼻下一嗅,閉眼,然後點頭,暢然歎道:“水亦如,茶亦如,器皿亦不異,為何卻無瞻簀之韻也!”
郗鑒擱了茶碗,淡聲道:“瞻簀此等人物竟不喜,汝到底要如何?”
車起,音飛。
下得車來,陸納朝著侍從低語幾句,便拉著劉濃避在一旁。陸氏侍從則圍著牛車一陣忙活,未幾時,竟將車廂給拆了,空空蕩蕩的隻餘半截。
落座車中,半個身子閃現在外。劉濃正了正青冠,拂了拂袍擺,將琴擱於腿上,雙手在琴絃上緩緩地往擺佈一分,凹凸之處正合情意,淡然一笑,一個撩指。
這時,一縷琴音直拔,遙遙扶向九天,愈拔愈高,越升越急,蓄勢達到頂顛;驚得統統人都放目極望,卻隻聞琴音不見人。倏爾,一葉冉落,悠悠、恍恍,欲徐卻飄,似輾還繞;似墜而非墜,似竭而非竭;模糊有手撩拔心頭,扯著一根細線,牽、牽、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