滾沸!
郗鑒攜著劉濃入內,劉濃隻得命楊少柳奉上琉璃茶具。一個翹鵝壺,八隻蘭花杯,色呈朱黃,光滑似玉。雲屯乃陶器,盛的是冰潔之泉;狀似烏龜的銅烏府,盛著上好的焦炭;猶若七葉蓮的鳴泉,邊側托著根根新茶若鮮;分盈、執杖、歸潔、國風擱在矮案邊側,遞火、降紅、撩雲、甘鈍、銀鬥亦皆一一放至熟諳之處。
忍不住的挑簾,昂首一看。
劉濃麵勝紅玉,心中說不出來是啥滋味,亂亂的,有些荒誕、有些竊喜。這時,侍從楊少在車轅上冷聲道:“莫患不知,而患無知,無知真可畏!”
可惜,一半明麗一半哀傷!
劉濃的這一套行茶,前後代皆不成見,為那高人所獨占。而最後這一步極其關頭,眉不展色,提壺直灌,九點頭。
郗鑒微愣,遂一撇眼,這才發覺其腰間已不現玉和囊,暗道:話中有話啊,他這話的意義是隱指昔年訂婚之事,教我勿須作真啊!他如許,是怕我尷尬麼?如此知人知心,如此上好男兒!本是天作佳合,怎就橫生枝節!都怨我啊……
郗鑒略一掃眼,驚道:“虎頭,這竹葉青和龍井茶倒也罷了,可琉璃器皿是令媛難換之物,怎可如此奢糜?”
待到諸物皆畢!
“劈啪!”
劉濃亦是初次如此慎重煮茶,先是一一撫過那些器皿,觸及熟覺。以甘鈍碎炭,再取遞火,自烏府中引了碎炭待其自紅。這時,他已將泉水以分盈稱好,未幾很多,將將八兩。將水注入鳴泉,執了國風,緩緩起火。火舌舔底,漸爾聞聲;便以執仗稱茶,恰好三錢;而此時,水將沸未沸,以降紅搗火。
郗鑒和劉濃同時諦視而至,郗鑒眉頭微皺,劉濃巨汗,他甚麼時候要煮茶了?她既是侍從,怎可於一側暗聽?她是來添亂的嗎!
誰?
“休要多禮!”
劉濃厚重的頓首,他早就想好了,此事昔年是點到即至,現在亦應意至情消。郗伯父是高雅君子,他亦不肯其難堪,正該本身主動提出,悄悄的還了玉和物事,把這事揭過不談,免得相互尷尬。古往今來,因親不成而事仇的例子,何缺他一家!
香!暗香浸滿亭內!
伸脫手,摸索著那盒子,小巧精美,竟亦是琉璃。模糊可見在此中,躺著本身送於他的蘭玉和璿兒送的幾枚香囊。
而此時,劉濃緩緩收勢,落座。將案上茶碗以雙手持了,緩緩一蕩!
劉濃正了正冠,肅手立於門階下,迎目打量郗府。占地不小,白牆黑瓦紅樓,當春之際,鳥鳴在梢,清幽中盛滿春意。
劉濃豈敢讓他迎出門來,也顧不得楊少柳,疾步上前,深深一個伏首長揖:“虎頭,見過郗伯父!”
再行撩水。
半晌,劉濃才憋出話來:“阿姐,此意為何啊?”
來福實在忍不住,悄聲問道:“小娘子,你怎地要來呀?”
巷中深深,竹簾半張,透出一個鮮豔的女子倚於窗前遙唱。那女子一眼撇見他,眼波由悠但是變直,情不自禁的用絲帕掩著嘴,時候靜止定格,突地,她一聲驚呼:“衛叔寶乎?姐姐們,衛叔寶來咯!”
呆了!三人皆怔!
“罷,隨她!你就不消去了!”劉濃以手撫額,悄悄抹了一把汗,再鎮了鎮神,出了吳縣劉氏酒坊,直奔郗鑒府。
一邊讚一邊將那盒子遞還給他,緊緊的合在他的手中,眼神飽含著深意,隨即笑道:“來,且讓我考一考你的學問,較之年前如何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