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嘴上笑容更濃，緊了緊肩上鶴氅。

一刹時，院中嬌笑四起。

“閭柔，截著她，截著她……”

“掌了的，阿孃掌著橙，綺月勿需掌。”小女孩細眉一皺，嘴巴嘟起來，烏溜溜的大眼睛卻悄悄一溜，轉至月洞外。

“綺月……”閣房有人迴應，其聲清冷，略帶多少黯啞。

“唉呀，好你個駱黑娃，竟然偷襲某家……”

“郎君……”身後傳來輕喚，眾女已將物什備好。那人劍眉一放，灑然輕笑，落座於案。

上蔡，雪下得正緊。

織素眉心一顫，將窗半掩，拉下薔薇細簾，用手將矮案上的雪抹了，將手在裙子上擦了擦，婢女遞手爐過來，伸手接了，捧著滾燙的手爐捂了捂，待手上寒意儘去，走到燭案邊，跪坐於葦蓆中，拾起精美的燭剪，探剪將舊芯一剪，遂後，歪著頭瞅了瞅燕踏蘭花熏香爐，見內裡已淺積一塵灰，轉頭看了兩名婢女一眼，冷靜一歎，把隔夜舊灰卸了，將寥娜殘香滅了，複燃新香，待暗香如徐之際，抬起臉來，朝著那人溫婉一笑：“郎君，傷筋動骨一百日，現在筋尚未聚，骨尚未闔，切切不成……”

“唉……”織素悄悄一歎，隻得向兩名婢女點頭表示，婢女當即捧來熱水盆，往案上置放著各色物什：三十二齒青木梳，墨玉薔薇顫纓簪，翹羽飛簷朱梁冠，月色渾淩綢絲帶，以及那苗條若竹的月色袍等等……

“織素阿姐，織素阿姐……”

“唉，罷了！”那人劍眉緊皺，繼而陡轉即逝，瞅了一眼那名喚‘汝南郡公’的小伊威，抿了抿嘴，繼而，曲起手指，照著那小伊威的腦門，悄悄一彈。

婢女點頭道：“不知。”

那人接過絲巾，抹儘掌中汙墨，在笑聲中站起家來，端倪俱放，轉眼時，卻見一道紅影飄進院中，斜斜看了他一眼，莞爾一笑，而後，提著裙襬，就著滿院絨飛，巧巧一旋，墨辯蕩白雪，朱履踩玉絨，好似百花凋儘，雪梅猶紅，極其妖嬈。

小女孩眸子撲扇如蝶，邁著小小的青絲履飛向閣房，邊飛邊道：“寄父，寄父……”聲音清甜，如涓細流。

月洞外，伊人腰瘦，正掌著橙黃色的桐油橙，淺淺放笑。素衣女子見了，臉上微微一紅，璿即，端起雙手，朝著月洞外的女子欠身萬福。那女子溫馨一笑，還了一禮，遂後，調轉桐油橙，提著裙襬，沉默拜彆。

“吱，吱吱……”

素衣女子瞅了瞅簾內，伸指靠唇，令婢女禁聲。兩個婢女露齒嫣然，卻不聞聲，喧鬨若畫。

“汝，汝南郡公……”小綺月眉梢一抖，嘴巴張得老邁，手中不由得一顫，筆尖再度一滑。

“吱，吱吱……”小伊威赫極了，落荒而逃。

那人走到階口，肩倚廊柱，抱動手臂，瞻仰天上雪。織素行至他的身側，遞上金絲楠木小手爐，他卻未接，擺了擺手，喚過月洞外侍著火紅甲士，命甲士擺案於廊。幾名流甲神情極其躊躇，卻不敢不遵，隻得謹慎翼翼的抬出矮案，毗鄰著階沿。

細筆雍娟，筆跡婉約：“博收群史，得古名姬二十餘人，共成一卷，尚未刪定，不敢上呈。摹鍾繇三帖，愧未似為恨，直欲廢書耳。酷寒知體更佳為慰……”

“噗嗤……”、“嘻嘻……”眾女掩嘴偷笑。

小女孩行走於雪中，素雪櫻紅各嬌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