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玠嗅著那絲絲入扣的香味,精力竟為之一震。晉時男人,多好杯中之物,這衛玠雖是體弱,也不例外,每日雖未幾飲,但也常飲小杯而滿。風雅之事,琴棋詩書畫與茶酒,他都是此中大師,嗅得這味,便知是好酒,並且還是他從未飲過之酒,當即見獵心喜。
這盞銅燈,龍頭而獸身,頭生雙角,身生雙翼。前腿右曲而左伸,後腿作蹬呈匍匐狀,嘴銜一耳,耳中吐光。
劉濃心中極喜,也不推讓,他正需求這些財帛為母親治病,朝著衛玠一禮,道:“衛世叔,家母的病遲延不得,小侄這便告彆了!”
衛玠緊緊的捧動手爐,身子越伏越低,情不自禁的念著這兩句話,越思越迷,越迷越深。這第一句,暗合道家玄心:六合無形,萬物唯報酬貴。又合儒家格物高低而求索,窮究生靈事物至理。而這第二句,則深得貳心,恰是這不知所起,纔有了魏晉期間的坦白聽任、清竣通達。
衛玠心中默唸,淺淺起家,看著麵前神采安閒、妙語如珠的小人兒,心中直覺這個小小孩童真不成小覬。但是他既是工於心計之輩,又怎能對儒玄貫穿如此之深,端的龐大之極。忍不住的歎道:“汝本佳玉,罹難而要拜見於我,為何初見不至。既夜訪於門,卻又要久候方至,這般學人弄計而虛,實不成取。需知這天下之道,無不在乎於天然。如汝所說,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情深。你能穎慧至此,千萬不成失了洞見率真!”
便叫了候在門外的來福,將早已備下的東西置在案上,說道:“世叔,這是我釀的新酒,世叔可於飯後,少飲些許以驅寒。”
此獸之像,正欲尋食。
本身所言所語,在彆人的眼中,不過是空具其形,不具其神,豈不如沐候而冠!
他穿越月旬,心中對這些前人多少有些看不起,此時經得衛玠之語,真若雷霆現於心海,又似當頭棒喝。兩世為人,兩世之觀,調集在一起,頓時發覺本身錯在了那邊!也明白了那句話的真正含義:修心、養性、齊家、治國平天下。
衛玠見他長伏不起,麵色慚愧不似作偽,心中甚喜。見天涯已泛白,便叮嚀擺佈,本日閉門不見客。又長身而起,掩了房門,挽手扶起劉濃,笑道:“切莫怪我語重,你聰明通達是功德,但工計之事不成妄行。你有何難處,且與我說來!”
劉濃抹了一把汗,說道:“世叔身材欠恙,劉濃打撓世叔已有多時,本不該再勞累世叔,可家母抱病在床。”
劉濃將杯斟至七分,奉到衛玠麵前,笑道:“不過是燒春餾酒罷了,此酒濃,世叔須得小抿!”
晉時之酒,多為生果雜糧釀製,未行過濾,是以變成以後,常常會有狀似螞蟻普通的酒渣浮於此中。唐時白居易便有詩一首:綠蟻新醅酒,紅泥小火爐,晚來天欲雪,能飲一杯無。
流民,自古以來,又有幾個能成器的!
果然是集儒玄於一身的辯難大師,心機周到,步步為營,而劉濃正應了那句:物極必反,事物變態必為妖。他這一話多出,任劉濃如何答覆,都避不開身份之疑。畢竟此時北地士族紛繁倉促南渡,兵連禍結之下,有人得了梅花墨而冒充士族後輩,也是猶未可知。
說著,他揭開酒罈封泥,頓時,全部房間都蘊繞著陣陣濃烈的酒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