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濃好整以暇的坐在案後,拇指輕叩著食指,忍住心中股股笑意,暗中則在腹誹。非是他成心若此,實是楊少柳行事向來不顧及彆人,一來就把他的芥香給推了,說不惱亦有些不痛快呀……
車中人迎簾而出,約模三十來歲,臉孔長得淺顯,眉色鬆馳隱顯哀意。站在車轅上,昂首瞅了瞅樹上亂鳴的夏蟬,心中煩燥,說道:“叫人,以竹竿趕之。若趕不儘,責十杖!”
車內傳出一聲冷喝。
此時桃花儘凋,落紅隨雨潤得林間似染一層朱。林中深處,碧綠潭水渾似玉,四繞六角風亭,條條巨大的鱸魚穿棱來去。
車伕嚇得渾身一抖,從速將簾一挑,低頭道:“府君,剛纔是牛驚了!”
“咳!”
簾中聲音極喜,隨後邊簾疾挑,一個圓臉大眼的郎君探出頭來,遠遠瞥見渾白的莊牆與山體輪作一起,恍若城池巍峨莫匹,咂舌道:“真壯矣!不愧是華亭美鶴棲息之地,氣勢極雄!”
假山之顛,案長有丈,綠蘿、墨璃侍於兩側,而劉濃正凝神懸筆細描。這是一幅全景圖,描的是落花時節,紅綠相間,花凋果現。其間又有青潭,紅亭,假山一一閃現。乃至模糊可見得在那亭間,帷幄深深,嵌著一縷宛約的身影,似伏首埋琴。畫作已近半,恰是關頭時候,劉濃不敢粗心,每日隻描一角。而現下,正堆染到楊少柳操琴……
“哈哈!”
“混帳!”
“哼!”
車伕突然回拉韁繩,青牛吃痛,脖子猛地一歪,原地打得半轉方纔頓住。
“讓開,該我啦!”
此時,幾輛牛車停靠於莊門前。
“哦!”
“茂蔭?正待他矣!”
下下策?
樹欲靜而風不止!豈可因風而掩樹……
……
首車挑簾。
劉濃順手接過,目光仍諦視著畫作,淺笑著緩緩點頭,緩緩的把那墨碗湊到鼻下,正籌辦喝。
楊少柳冷冷一哼,怎肯當著他的麵彎身脫鞋。紅筱正要蹲下身替小娘子去鞋,卻見她眉間一挑,端動手便踏進室中,微一撩裙襬,如同含苞花朵驟放,盈盈下落,雪裙放開。
月如幽鏡,好似昨昔。
那白叟仿若身材染恙,邊行邊咳,瞅了一眼桃林,顫危危的說道:“兒啊,你行商聚財不易,何必為老父這半入土的身子亂使錢……”
烏程縣南郊,桃花凹。
劉濃微微怔住,看了看墨璃,再看看綠蘿,見二人皆冒死忍著笑,心中暗自奇特,俄然間感覺鼻下味道有些不對,一低頭,畫墨!
怕是你想吃吧!
說著,至後車扶下一名富態的白叟。
嫣醉隻要不在楊少柳身邊,便有些肆無顧忌,揮著白魚將來福逼開,隨後大聲道:“小郎君,我家小娘子說了,主母喜吃魚,拿去,早晨熬湯喝!”
轉入室內,自行研墨,籌辦練字。
“哼!”
待其一走,儒袍中年人挺身大步邁入莊中,四下一陣打量,嘴間輕展,淡然笑道:“我們便在此地,會會那縣丞張芳吧!”
聞言,嫣醉頓時樂了,兩眼眯成一條縫。
靜湛如鏡的潭中頓時白魚飛舞,掀起浪花朵朵。此中有一條極是英勇,將要躍出水麵時尾巴猛地一拍,竟臨空高漲三尺。嫣醉大喜,於千鈞一髮之際,伸手一探將其抓住,兩手捧在懷裡,隨後嘻嘻笑道:“夜拂,瞧你釣了半天,所釣的魚,都冇我這條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