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灼看著麵前的婦人,還未開口,麵前已然一片恍惚,眼淚簌簌地滾落下來。餘氏向來是最最養尊處優又心高氣傲的人,此番劇變對她無疑是致命的一擊。
俄然,灌出去一陣冷風,燭火搖搖擺晃,刺得屋內灰撲撲的陳列器具,愈發暗淡班駁,和著那股子腐臭的氣味,映在慘白冷沁沁的光暈裡,恍恍忽惚間望去,像是拿了一件擱了很多年初的沉舊的夢境。
她神采一怔,往前踉蹌了一步,芙蓉緞麵的錦鞋,鞋底很薄,踏在殷殷殘雪上,收回“咯吱”“咯吱”的聲響,雪水排泄去,沾濕了錦鞋,涼涼的。
她端起碗來猛喝了幾口,隔了好久的陳茶泛著模糊的黴味,乾澀貧寒,冰冷砭骨。
隻是這一次,冇有誰來抓她,也冇有誰來庇護她,父王母後都冇有出來驅逐。
梁灼還冇緩過勁來,杵在那,怔怔地問,“母後,你剛纔說甚麼?甚麼死而後已,我父王,我父王他……。”
她抬眼看了看他,他冇有說話,緊緊地握住她的手,他的手暖和而豐富。
“骨灰化在風裡了,你父王說過,他不想再有來世。”餘氏凝眸看著內裡,似是墮入了煩複的回想,青白的麵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。
梁灼擦了擦眼淚,強撐起笑容軟軟道,“孩兒冇事,就怕母後和父王不好。”
雪又下起來了,夜色微深。
“這……”梁灼心一痛,不敢置信的看著公孫瑾,就算她父王不再是國輔王,也還是個侯爺,梁府千萬不該成這個模樣的。
本來,甚麼時候,那樣權傾朝野的國輔王府竟也要落到這般地步,安世侯府還不敷嗎?還要如何?他到底想如何?
餘氏緩緩從袖口取出一方絲絹細心地擦了擦桌上的碗盅,倒了一杯出來,抿了一口,淡淡道,“去了。”
北風呼呼地一刮,捲起滿院紛飛飄零的雪花,襯得這天井更顯蕭瑟苦楚,冇有朝氣。昂首望去,隻剩下碧藍天空中一輪皎皎的明月,在漫天雪光中照得這各處荒涼的天井亮如白天。
梁灼俄然略微有了些力量,還好,從小到大一向陪著她**著她的若耶哥哥還在,起碼另有一個不消去推斷他的心機,能夠完整信賴的人在。
“父王的骸骨停在哪?”她坐在餘氏劈麵的椅子上,深吸了兩口氣。
梁灼還是不免吃驚,神情衝動道“但是父王已經削去兵權,降為安世候了,已經對他的皇權夠不上一丁點的威脅了,他如許做也太狠絕了!”
餘氏的雙手非常冰冷。
依她來想,頂多不過是一個**慣了的小郡主找不到快意郎君,冇乾係,那就悲傷一陣好了,那就讓她嫁給墨泱好了,冇乾係,冇乾係的,那就讓她一輩子都不能見到墨池好了,能夠的,能夠的,她都承諾,她十足都承諾,隻要她的父王還在,甚麼都能夠,都能夠。
梁灼愣在那,不再說話,隻感覺天下瞬息之間停止不動,隻剩下這鵝毛般的大雪,無休無止的下著,一年一年,冇有停止的大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