蒲月十六日,總督衙門再發戒嚴令:北都城全城戒嚴,統統商店,茶館酒坊全數停業,軍隊開上街頭,百姓不得隨便上街。每日辰時戒嚴一個時候,百姓可上街采購餬口所需。
隻見這道人劍眉下生了一對炯炯有神的星目,穿了一身半舊的灰佈道袍,頭包軟中,麻布高筒襪子,足蹬開口福字履,腰間繫了一根布帶,左肋下吊掛一口大寶劍。隻是與凡人普通戴了麵罩,看不清年紀與長相。雖無賈德明般超脫神采,卻多了幾分沉穩與慎重。
二人當下攜了傢什,來到楊雲宅中。二人除上麵罩,不由相視一笑,竟是故交相逢。
此令一出,滿城嘩然。此時人們不知烈性感抱病風行時,斷絕乃是斬斷感染源的最好路子。滿城人丁百萬,又不能逐人去解釋。一時眾議紛繁,訛傳四起,更有人暗感染疫者儘數被拉到城外屠了。前人講究落葉歸根,有些薄有家財之人,死也要死在家中,一時官民牴觸四起。張揚謹遵了崇禎‘亂世重典’的鈞令,不管富賈巨紳,王公貴族,該隔斷時毫不手軟。
蒲月十四日,總督衙門再下嚴令,凡家有染疫之人不報平疫衙門者,闔家收監。街坊四居知情不報者,同罪論處。
寒冰子道聲叨擾,二人坐下用飯。楊雲見桌上魚肉皆備,心中不安,說道:“不曉得長駕臨,一時倉促,未備齋飯,請道長諒解些。”
話說張揚在早朝上獲得崇禎的首肯與支撐,無人再敢難堪他,差使更加辦得順手起來。
寒冰子淺笑道:“貧道道修改一,非全真一派,不戒葷腥。楊居士不必拘禮,請隨便。”說罷又正色誦道:“十方扶養,來之不易,無功享用,罪惡罪惡!”楊雲聽得悄悄稱奇。
蒲月十二日,隔斷行動開端,五千軍士闔門逐戶排查染疫之人,凡有發疫之人,馬上送往城外隔斷大營。
蒲月十一,各處征集的五萬匹棉紗運抵總督衙門。平疫衙門收回版記:全城住民本日起去各處罰發點按人頭支付棉紗一丈,依樣製成麵罩佩帶。限三日內領完,三今後不戴麵罩者按罪論處。
這一日,剛交辰時,在家冬眠了幾日的楊雲從速出門漫步了幾圈。平時笑語歡聲的街頭變得沉默起來,人們帶著麵罩,皆是相逢相見不瞭解。來往的人流也是行色倉促,趕在戒嚴之前倉促將事辦完。
楊雲府宅近在天涯,也不急這一時,便幫那道人清算傢什,扳話了幾句。本來此人是個遊方羽士,通些醫道,上月遊曆到京師,不想被這瘟疫困在了此處。本日所施之藥不過是平常除瘟解邪之方,雖不能治這大頭瘟,也可解瘟退熱,聊勝於無。
蒲月十三四,總督衙門領受九門城防,收回戒嚴令:九座城門儘數戒嚴,除送往城外斷絕疫者,隻能出,不能進。
你道此人是誰?本來是昔日在楊柳風外賣藝的寒冰子。當年二人相遇,傳了楊雲芒硝製冰之術後便四海遊曆,杳無訊息。楊雲因這夏季製冰之法將楊柳風的飲料推上了一個新高度,贏利頗豐,心中也很馳念這位一麵之緣的舊友。本日街頭相逢,差點就因戴了麵罩而錯過了,真乃冥冥當中自有天意。
蒲月十五日,張揚頂風而上,連發嚴令:不管官民,必須佩帶麵罩,軍隊上街入戶暗查,維者重責二十大板。
固然人再敢上書彈劾他,卻在群臣中留了個殘暴苛酷之名,百姓更在公開裡叫他“張屠夫”。張揚苦笑連連,想到本身拳拳救民之心,敢指日月,卻落得如此名聲,心中憤激不已。又想到皇上對本身的知遇之恩和百姓們慘遭瘟疫苛虐,不由在心中說道:“總有一日世人會明白本身的好,即便世人不明白,皇上也會明白,彼蒼也會明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