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鈺微微欠身，向顧七娘行了一禮，極其謙恭的回了一句：“讓姐姐久等，報歉。”

顧七娘目睹她態度恭謹挑不出錯處，便也隻好收斂住心中的肝火道：“好了，我們走吧！”

事出俄然，她並冇有來得及趕到怡心堂，顧老夫人便將此事作罷了，卻在她存候時，又將她狠狠的訓了一頓，道是，這孫女既是養在她膝下，其教誨哺育倒是她不得忽視的任務。

但很明顯，虞氏書法雖美，卻也美不過衛夫人，就更彆平話聖王羲之。

轉過一道紫檀木架子的大插屏，顧鈺便看到了斜身倚坐於一幾旁，正慵懶研墨寫字的虞氏。

顧七娘皺了皺眉頭，強忍了半響，纔將那幾近噴溥出來的肝火給嚥了下去，忙欠身點頭道了聲是。

倒是顧七娘不管不顧，厲喝了一句：“你開口，有你如許跟母親說話的嗎？你到底懂不懂‘孝悌’二字！”

然顧鈺卻不給她辯駁的機遇，看向虞氏持續道：“我見母親筆法安閒，婉約流利，當是智者樂水，夫唯不爭，既是以水之性滋養萬物，主母卻僅因風起而亂心性，其道……可謂遠矣！”

說完便率先走去，顧鈺漸漸跟在厥後。

虞氏再次提起筆，研了一下墨，麵色安閒，淡定的說道：“是很奇特，以是阿孃也向來冇有輕看過她，一個肯喚不是本身生母為母親的人，本身就不簡樸。隻是本日的她，彷彿愈發脫穎而出了！”

虞氏一怔，那雙似喜非喜含情的雙目緩慢的抬起，投向了顧鈺，她問這乾甚麼？

“但是阿孃，你莫非不感覺明天的十一娘，非常奇特嗎？”顧七娘說道，“她疇前雖說也脾氣壞，卻冇有這麼能言善辨！”

見她如同風颳過一陣般的走遠，顧七娘直氣得頓腳，好半響，吐出一口濁氣，說道：“阿孃，這丫頭她……胡言亂語甚麼，這是詭辨也！”

心中雖疑，虞氏還是答道：“言者，風波也！”

虞氏卻看向她道：“瑾兒，如此沉不住氣，你與她比擬，便差遠矣，在這顧府裡，‘上善若水，夫惟不爭’，這纔是阿孃應走的道，要走此道，就要有比之凡人更能忍耐的心性以及海納百川的寬大！”說罷，她看向顧七娘，彌補了一句，“你也應當如此。”

顧鈺笑了一笑，仍舊心平氣和的接道：“小道也是道，賢人說，大道至簡易，小道至繁難，所謂見微知著，亦可要明辨是非者也。”

“六親反麵，纔有孝慈！”顧鈺嘲笑著說完一句後，才抱著一匣子筆墨紙硯走了出去。

顧鈺便笑了，也跟著說道：“是也，言者，風波也，行者，實喪也。夫風波易以動，實喪易以危，故忿設無由，巧舌偏辭。孔子也說，君子有九思，視思明，聽思聰，色思溫，貌思恭，言思忠，事思敬，疑思問，忿思難，見得思義。母親家學淵源，自是思辨敏捷，當曉得言語這東西向來捉摸不定，又怎能偏聽偏信，莫非主母以為，傳言乃實也，道聽途說，可托也，然，若以此為道，未免淺薄也！”

見顧鈺到來，虞氏才悠悠的抬起眼皮，緩緩將手中的筆放下，她的麵前，白絹上正謄寫著“上善若水”四個大字，是極其娟秀的簪花小楷，不丟臉出，效仿的恰是西晉衛夫人的書法，時人謂，衛夫人書如“插花舞女，美人登台，又如紅蓮映水，碧沼浮霞”，就連王逸少發矇也是以衛夫報酬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