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起槳聲欸乃，微風劈麵。岸邊蘆葦叢深，一望無邊，唯有天涯模糊約約可見連綴的青山起伏，葦叢露水未乾，遠遠看去，像籠了一蓬昏黃的輕煙。

烏篷船沿河顛末，偶爾響起一聲促狹的呼哨，是船伕在吸引婦人們的重視力。

李綺節讓寶珠買了幾枚筍肉饅頭和金銀酥，用油紙包了，一股腦塞到招財懷裡：“你去胭脂街探聽一下小黃鸝住在哪兒，彆走西街，咱家的鋪子在那邊。“

伯侄倆坐船到了渡口，招財把毛驢趕下船，李大伯跨到毛驢背上，鞭繩指指招財：“跟著三娘進城去，你記著了，三娘到那裡，你就到那裡，彆讓縣裡那幫混人衝撞到三娘。“

也有輕浮的婦人，用心板起麵孔，大聲怒罵船工，語句粗鄙凶暴，一句比一句罵得狠，但是任誰都聽得出她話裡掩不住的笑意。

寶鵲站在李大伯身前，纖纖素手往上一抬，袖子滑落，暴露半截烏黑皓腕，想為李大伯清算衣衿。

另一邊的長街，氛圍裡充滿著一股苦澀的粥飯味道，街角的餛飩攤子、豆腐攤子、油餅攤子和饅頭攤子前圍滿了各家的跑腿伴計。

招財點頭不迭，一徑去了。

翌日一大早，李綺節在一聲響似一聲的雞鳴中翻開被窩，起床梳洗，用牙粉漱過口，讓寶珠調了一大碗桂花藕粉，幾口吃完。趁周氏帶著劉婆子和寶鵲在灶房捕魚糕，回房換上一件蘋婆綠寬袖大襟杭羅直身，挽起長髮，紮了個平常小髻，手執一柄繪庭前芙蓉的粽竹摺扇，帶著寶珠，悄悄溜到大門前。

李大伯最禁不得女娘子們對他撒嬌，李綺節的聲音纔剛放軟，貳內心立即有幾分鬆動，悄悄揣摩了一番，感覺花家貨棧和楊家不在一個方向，李綺節應當不會聞聲甚麼風聲，隻要她不去鎮上便好，遂點了點頭：“那行，記得早些家來，彆在外邊貪玩，免得你嬸嬸掛念。“

待李大伯騎著毛驢走遠，招財立即捲起袖子：“三蜜斯，您說吧，今兒個到底要去哪兒？“

船伕不覺得意，持續和婦人們搭話。

李綺節慢悠悠吃完碗裡的餛飩，喝了兩口清湯，才起家往西街的方向走：她怕李大伯發明本身，儘量避開西街，楊天保那小子倒是渾身是膽，竟然敢把小黃鸝安設在李家的鋪子四周！

船工被罵，不怒反喜，涎著臉和婦人調笑。

因為岸邊的婦人們都是成群結隊的，並不曉得船伕調戲的工具是哪一個，因而統統婦人都自發受了欺侮，板起臉，把棒棰敲得震天響。

李綺節走到門前，嘩啦一聲，抖開摺扇，向李大伯唱了個肥喏：“大伯這是要去鎮上？“

四周的人紛繁投去鄙夷的眼神，阿誰輕浮的婦人眼神最為輕鄙——不必說，這幾個刷馬桶的婦人必是胭脂街花樓裡的仆婦。

李綺節眸子一轉，挽著李大伯的胳膊，嬌笑道：“昨晚花相公家的花娘子讓人送口信來，說他家的腐乳黴壞了，有股子怪味。她急得甚麼似的，再三懇求我去他家貨棧走一趟，看看能不能籌議出一個挽救的體例。我想著大伯要去鎮上的鋪子裡看賬目，恰好能夠和大伯一起坐船到渡口。“

招財喜得眉開眼笑，“謝三少爺！“

大房一日冇有男丁，周氏就不會放棄給李大伯納妾。

看不出來，招財竟然還會講價還價。

說完話，抖抖索討取出一隻灰撲撲的汗巾子，叮噹哐當一陣響，裡頭是剩下的銅板：“半吊錢太便宜彆人了，嘿嘿，我隻給阿誰婆子四百錢。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