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雲暉學有所成，回到瑤江縣城，頭一件事就是向母親五娘子探聽李綺節。

等他終究捨得停下腳步，她就攥著肉嘟嘟的手指頭，仰起小麵龐，滿含期冀地望著他：“孟哥哥，你帶我去湖邊摘荷花吧！“

恍忽記得走的那天是個大好天，江麵上波光粼粼，微風陣陣，因為臨著水，並不感覺炎熱。他頭戴鬥笠，竹杖草鞋，揹著簡樸的行囊，懷裡揣著母親四周哀告借來的幾十個銅板，跟在先生背後，在渡口登上烏篷船。

可李綺節每次都信了，拍著小巴掌，笑得眉眼彎彎：“好，我等著孟哥哥。“

直到分開潭州府，孟雲暉都冇能實施本身的承諾。

他們家是地裡刨食的貧苦人，那裡比得上楊家風景對勁，人丁暢旺。

潺潺的水聲中，時不時便響起孟雲暉和人應對的聲音。

倉促數載疇昔，眨眼不過幾次春秋。

甜美清冽的香花熟水下肚，李綺節感覺略微好受了一些，漸漸舒了口氣，捂著胸口道：“我去外頭吹吹風。“

隻得翻開水壺，讓李綺節喝幾口香花熟水。

當時候她走路還不大穩妥，搖扭捏擺，像隻盤跚學步的水鴨子，緊緊跟在他身後，一口一個“孟哥哥“、“孟哥哥“，聲音像夏季裡悠遠悠長的蟬鳴。

李乙不放心，讓寶珠跟出去摻著李綺節，免得她不謹慎跌下船。

考慮過後，他先托人把事情悄悄流露給李乙曉得，然後察看李乙的反應。接著徑直找到楊家，以體貼同窗為藉口，直接把楊天保流連胭脂街的事情捅到高大姐麵前，高大姐為人暴躁，最是個不肯忍氣吞聲的主兒。

潭州府固然不是江南水鄉,但水網密佈,河道湖泊星羅棋佈,加上山路崎嶇不好走，密林山匪又多，這個期間的人們出行都是走水路，不管遠近，去哪兒都得坐船。

她這副臉頰薄紅，淚眼汪汪的模樣，嬌憨之餘，又有些不幸敬愛，讓孟雲暉不由得想起幼時兩人在一處玩鬨的景象。

孟雲暉小小年紀得中秀才，十裡八鄉的人都傳聞過他,因而一起上總有其他船上的船客向他打號召。

楊家人的各種反應，李家世叔的悲觀應對，都在他的料想當中，統統都像他預感好的一樣生長著。

特彆是聽到同窗們暗裡裡提及楊天保和胭脂街的小黃鸝勾連之事時，他氣憤之餘，心底竟有種難言的竊喜和光榮。就像初春抽芽的柳樹，一旦冒出一點綠意，很快就綠滿枝頭，那一絲幸災樂禍就像在心底最深處發了芽、生了根，如何都按捺不住。

李綺節原覺得本身坐了這麼多年的船，應當練出來了，冇想到還是會犯噁心。

孟雲暉身著麵子的紵絲衣袍，在武昌府和同窗們吟詩對句、高談闊論的時候，他的弟妹們在家中忍饑捱餓，五六歲就每天下地勞作，一身粗布衣裳縫補綴補，補丁摞了一層又一層，連一套劃一的衣褲鞋襪都湊不齊。

噠噠幾聲，是長靴踩在船板上的聲音，孟雲暉從船頭走到船尾，一手提著粗布襴衫衣襬，防著被濺起的江水淋濕，一手托著一隻藍地白花雞冠斑紋小瓷罐，往李綺節跟前一遞，柔聲道：“七娘病得短長，非要見你不成，倒是難為你了。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