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祖父磕完頭今後,把三牲貢恭恭敬敬捧在手裡,又對著河麵字正腔圓唱了一通祭河辭,也叫唱河喏,普通都是這麼唱的:“龍王哎,河伯哎,水打東西流,船打南北走哎,送來豬牛羊,麼風麼浪拜龍王,拜河伯哎拜龍王……”
本來這些人是老頭兒在小毛莊費錢找來的“杠子工”。我們這兒管打墓坑的叫“土工”,管抬壽方的叫“杠子工”,壽方也就是棺材。
高祖父內心明白,船在這時候漏水決計不是偶爾,這是龍王爺不賞光呀,他忙對老頭兒喊道:“大也,艙裡有木盆,你拿木盆把水舀河裡,比及了岸頭,咱就不怕咧。”
高祖父唱完河喏今後,把豬頭牛頭羊頭同時扔進了河裡,然後再次恭恭敬敬衝著河麵磕了六個頭。
麵前一片烏黑,耳朵眼兒裡除了水聲就是抓撓聲,怕人的要命,高祖父這時候也顧不得想其他的,使出渾身最大力量玩兒了命搖槳。
聽到水聲,高祖父曉得是龍王點兵,因為它們對船隻有害,也就冇太在乎。但是,等又劃了一陣今後,呈現了更怪的事情,從那口大棺材裡傳出了手撓棺材板的聲音,嗞啦嗞啦的,聲音在烏黑的河麵上傳出去老遠,聽得人頭皮發麻。
我高祖父在黃河上擺渡五六年了,像明天這類環境,還是第一次碰到,說內心不驚駭那是假的,他這時候悔怨死了,悔怨本身接了老頭這單買賣。
高祖父仗著年青氣盛,加上對這一帶水域比較熟諳,就如許載著老頭兒和一口大棺材,摸黑朝河對岸劃去。
最後他把心一橫牙一咬,卯足勁兒捨命劃起了船槳,現在固然驚駭,但我高祖父尚未落空明智,他曉得,隻要把船靠了岸,本身和老頭兒就有活命的機遇。
抬杠這個詞兒,就出自這些抬壽方的杠子工,這些人冇有啥嚴格限定,大家都能夠做,隻要年青有力量就行,也有些好講究的人家兒,喜好找那些常常抬棺材、有經曆的老杠子工,這些人抬起棺材來四平八穩,棺材裡的死者不至於被顛移位。
至此,簡樸的祭河典禮就算完成了,蓬船載實在芯兒棺材能不能安然到達河對岸,那就要看龍王爺明天的表情了。
按事理說,這類實芯棺材扔進河裡是浮不起來的,加上棺材頂另有個老頭兒壓著,早該沉了,竟是這些魚硬生生把棺材托在了水麵上,並且那些魚都像瘋了似的,用嘴猛啃棺材板,噝啦作響,聲音極其瘮人。
這河喏,我小時候聽奶奶唱過幾次,詳細的喏詞記不住了,就跟上麵這些大同小異,奶奶說我高祖父唱河喏唱的可好聽了,嗓門兒大,字正腔圓。不過說真的,我聽奶奶唱的時候,冇感覺“字正腔圓”,就感覺有點陰陽怪氣兒,就跟阿誰甚麼“磨剪子叻戧菜刀”,就跟這調調兒差未幾。
老頭兒當時一向蹲在棺材旁抽泣著,聽到棺材裡有撓棺材板的聲音,也嚇壞了,也不敢再哭了,踉踉蹌蹌跑到船尾,縮在了我高祖父的腳邊,渾身直顫抖。
老頭兒上船了今後,抱著棺材一向哭個不斷,我高祖父看著於心不忍,就勸了他幾句。這一來二去的,又華侈掉很多時候,天氣更黑了,全部河麵上看上去黑黢黢的,像個無底洞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