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宇自接過來,翻開細看,本來是中秋家宴上菜品、果品的款式。規整的蠅頭小字落在上麵,中間有些彆的註解,塗畫,和那些劃一小字不太搭稱。落墨不均的歪扭字體實是入不了眼,一筆一劃畫寫地倒是極其當真,紙上緩緩滲開的不法則團狀墨點,大略是少年凝神細慮時,頓筆而至;遠不止一處,想來每一道菜肴,都是經少年細思孰慮過後才敲定下來的——
“可娘娘那眼底深藏著的垂憐疼惜,多遣身邊丫頭打問皇上近況,暗托皇上身邊人經心照侍——”又當如何解釋?若真是那樣,又為何如此?
“大哥,這個另有需求改的嗎?”穆歸羽又奔了前來,捏著一道紙摺子遞給蕭宇,欣喜難掩。
蕭宇正自想著,卻聽穆吉通傳,“至公子,侯爺——”話語還未吐儘,廖武已邁步進了來,朗聲笑著,朝蕭宇這邊過來了,穆吉膚見禮退下身去。
廖武平淡一笑,一手拉過穆歸羽道,“小少年,我來幫你看看!”說著,順手拭淨少年鼻尖處,欲要滴落的晶瑩珠子。“文達哥——”穆歸羽倉猝瞥了蕭宇一眼,漂亮的麵上出現一陣紅潮,輕聲喊人。廖武也順著少年的目光瞧疇昔,忍不住笑出來。蕭宇眼中儘是警告意味,滿臉就差寫著:那是我弟弟,幾個字了。
蕭宇自是不去理他,由他去鬨。兩人一起看向殿院堂前。穆歸羽還在阿誰批示著,饒是春季天涼,高凳上的小仆,後背已是濕了一片,一件棉褂黏膩地緊貼於身後,自家小王爺卻還是不對勁。蕭宇無法地歎感喟,幾次想去阻下,還是忍住了。
蕭宇輕出一口氣,緩道:“我正為此事憂愁呢,宮宴定是要去的,又不想掃了歸羽的興,讓他白忙活一場——”唉——蕭宇再歎一聲,“又是一樁難事啊!”
蕭宇凝眉翻著,不過兩三頁罷了,倒是翻覆看了很多遍,終合折,溫笑道:“由你定吧,遴選些你喜好的就好!”穆歸羽唇角輕凝,眸中歡色微滯:“大哥就冇點定見麼?”蕭宇輕撫下頜,抬首微思,而後又道:“菜少些吧,吃用不完,不免華侈了”。“哦!”穆歸羽接過摺子,垂首應了一聲,便走開了。
想到這兒,蕭宇不由蹙起眉睫,輕撇下唇,自語道:“這麼多年,娘娘當真不肯諒解皇上?”皇上也是不得已,即便有錯誤,這些年也該贖還清楚。”蕭宇猶自見過;展轉反側睡不成,夢魘日夜久纏身,不時夢中驚醒,撲落一身盜汗,眸中儘是驚懼駭然——天子又如何?霜寒露重,不過敗落朱門前遲遲不敢叫門,瑟縮久立,終就寞然拜彆的孤影;不過親力親為,邃密籌辦,還不得平素人家,與母閒言多絮幾句;不過滿心孝義,無人願受,至靠近緣幻為泡沫罷了;不過心中鈍痛,亦無人訴傾罷了——
廖武依是那副溫雅笑麵,不見有涓滴顛簸。
“本日又是何為來的?怕不但是與我解難來的吧?”蕭宇並未回眼,仍看著不遠處的少年道。
“閒來無事,來你這王府逛逛也不成嗎?”廖武側目笑道。
朗朗白日,暖陽溫暖,秋風拂麵,遙寄芳香。殿前院下,蕭宇翩但是立,溫若玦玉,寬袖青衣加身,烏髮儘束於冠,麵龐清爽超脫,身量矗立稱勻。看著麵前飄來飄去,未曾停歇半刻的紅色身影,蕭宇緊緊抿著唇角,萬分難堪,歸羽如此欣喜地在籌辦家宴,他又如何與他說宮宴之事。穆歸羽拿捏不定之事,都會跑來扣問他的定見,觸到穆歸羽閃著等候亮光的明眸,蕭宇更是難以開口,隻好先自應和著,尋了良機再與他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