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內裡的安插已經煥然一新,固然比不得景仁宮寢殿裡的豪華和瑰麗,但比起剛出去時,卻不曉得溫馨多少,窗幔和床簾都是新換的,被褥也墊厚了幾層,玻璃罩窗被擦得很潔淨,桌案上的粗瓷茶具也很潔淨,香茗悠悠,聞著那味道倒是不賴的新茶。
講求的紅木方桌,上麵擺著粉彩方花底茶杯。小廝捧上來新沏好的西湖龍井,元壽取了兩隻杯盞,頂級的香茗,就如許隻做燙杯之用。
夜色有些涼,清俊淡雅的男人和衣坐在硃紅的門檻前,倚靠著磚牆,瞻仰著頭頂的一輪滿月。如銀的月光彷彿雪紡普通灑滿在街巷裡,連花香都跟著喧鬨下來,隻要駿馬打的幾聲響鼻。
而自她進府,就一向住在西側的苑子裡。偌大寢閣,極其敞闊敞亮,麵開五間,前出廊,簷下施鬥栱,梁枋上,還裝潢著淡雅的蘇式彩畫。窗扉和垂花門都是用上好的楠木雕鏤的,錦底、萬福萬壽的裙板隔扇門,窗欞上,雕飾著萬字團壽紋步步錦支摘窗。
八月的槐花還在飄香,轉眼玄月已至。宮城裡栽植著叢叢簇簇的秋菊,各色種類、各種光彩,有單瓣、有重瓣,有平絮、有卷絮,有挺直的、有下垂的,繁多而龐大。滿城的菊花意態伸展,將寂靜恢弘的紫禁城裝點得金碧光輝。
四周琉晶簾在風中搖搖擺曳,入耳都是一陣清脆的響聲。內裡一方紫檀木長案幾,案幾上是藤木繃子,和幾塊烏黑的綢緞。一側還安設著金鏨雕花的熏籠,早有奴婢熏了香料,絲絲縷縷的白霧跟著曳動的紗簾浮散出來,飄漂渺渺,彷彿江南浩淼的煙靄……
昨夜下過一場微雨,蓮花池裡蓬蓬的蓮葉都被打得有些委謝,唯獨是後苑裡一棵紅色的桃花樹,過了花期,仍然綻放得很好。
街道兩側清幽寬廣,綠柳成蔭,平素很少有車馬和行人顛末,平坦乾淨的路麵,連落葉都打掃得規整。暮春的陽光輕柔地灑下來,灑在那些層次清楚的青瓦和飛簷上,閃動起一層迷離的光芒。
小院兒裡很靜,隻剩下風聲和花葉飄零的簌簌聲。天涯的落日已然西墜,暖和的橘色光暈投射在空中上,將兩人的影子拖拽得老長。
街上還是很熱烈。街角邊的攤鋪裡,掌櫃的正拿著算盤,盤點著一日的賬目。隔著幾間茶坊,另有酒坊的伴計,舉著掃把,將匾額上麵沾上的灰塵清理潔淨。街道上,糖炒栗子的鍋鏟聲,熱餛飩的叫賣聲,水車緩緩駛進的車輪聲此起彼伏。
上官紅出浴,肩膀的肌膚就像剝了殼的雞蛋,細緻柔嫩,身上果然是帶著一股子異香。濕漉漉的頭髮搭在後背,遮住了紫紅色的刮痧痕,水蛇似的妖嬈。
半晌後,一抹感喟聲在頭頂響起,轉眼,她就被擁進一個溫熱而健壯的度量。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發頂,鼻息間到處都充滿著他身上好聞的熏香味道。司徒香香怔怔地被他抱著,斯須,感受他將頭深深埋進本身的頸窩裡,兩片薄唇隔著輕浮的衣料觸碰到肩上的肌膚,驚得她連呼聲都忘了喊出口。
苑裡俄然起了風,春暮夏初的風,異化著乍暖還寒的氣味,順著雕花窗欞吹出去,帶著一股淡淡花霧,淡淡的熏香。
卻發明不是用瓷碟盛放,而是一方紅木嵌金銀絲橢圓盤——圓盤中心,糖醋燙過的魚肉,一顆顆裹在烏黑的魚骨上,橘紅若珠玉,噴香撲鼻。酒釀蒸鰣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