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有些涼,清俊淡雅的男人和衣坐在硃紅的門檻前,倚靠著磚牆,瞻仰著頭頂的一輪滿月。如銀的月光彷彿雪紡普通灑滿在街巷裡,連花香都跟著喧鬨下來,隻要駿馬打的幾聲響鼻。
落日垂垂在天涯退去了色彩,朝霞彷彿一片片瑰麗的花海,悄悄綻放,又悄悄殘落。彎成一把鐮刀的弦月,已經在陰翳色的雲層後暴露了一絲真容,戌時的夜色,正一點點滿盈而來。
八月的槐花還在飄香,轉眼玄月已至。宮城裡栽植著叢叢簇簇的秋菊,各色種類、各種光彩,有單瓣、有重瓣,有平絮、有卷絮,有挺直的、有下垂的,繁多而龐大。滿城的菊花意態伸展,將寂靜恢弘的紫禁城裝點得金碧光輝。
順著北麵的菱花窗,可見府宅裡通闊的蓮花池,燦爛的星輝灑在水麵上,影影綽綽,彷彿一池碎碎的銀。池麵上另有蓬蓬的蓮葉,模糊一抹嫣紅,倒是蓮花半開未開的花苞。
但看鏡中人,身姿被華麗的宮裙勾畫得端麗而貴氣,周身都覆蓋在一層淡淡的光暈裡,眸似秋水,腮若桃花,恍如果那畫中走出來的普通,美得令人堵塞。
講求的紅木方桌,上麵擺著粉彩方花底茶杯。小廝捧上來新沏好的西湖龍井,元壽取了兩隻杯盞,頂級的香茗,就如許隻做燙杯之用。
卻發明不是用瓷碟盛放,而是一方紅木嵌金銀絲橢圓盤——圓盤中心,糖醋燙過的魚肉,一顆顆裹在烏黑的魚骨上,橘紅若珠玉,噴香撲鼻。酒釀蒸鰣魚。
寢房的外閣一樣是麵闊五間,垂花門,步步錦軒窗。南北各置玉輪門,一道擋著輕浮的紗簾,一道垂著琉晶簾,藕荷色的花帳輕綰,將整間閣室豆割出分歧的光暈,堂閣又和苑中的景色相通,一覽無餘。
苑裡俄然起了風,春暮夏初的風,異化著乍暖還寒的氣味,順著雕花窗欞吹出去,帶著一股淡淡花霧,淡淡的熏香。
不知是因走路多,還是羞赧,臉頰微微漲紅,卻更加出落得跟一朵芙蓉花似的;隻穿戴一身藍底碎花襦裙,單布褲子,腳上穿戴舊卻乾淨的繡花小布鞋,隻往那兒一站,簡樸而潔淨,俏生生得動聽。
一滴水晶般晶瑩剔透的水珠,悄悄墜在他白淨而苗條的指尖——透著清潤的陽光,燦爛迷離,閃爍著一抹動聽的光芒。但是,隻斯須,那水珠就從指尖滴落,落在紫檀木桌案上,暈開一抹淡淡的濕痕。
一桶水,兩桶水……先是沐浴,然後再刮痧,寄意著去垢去毒,貞淨明淨。寶閣裡盛著各色花蜜,香膏。每一桶水換下來,都是緋色的紅,彷彿感化了花香的胭脂。丫環們用犀角柄發了狠去刮,本來白淨潔淨的背,瞬息就被颳得通紅。
四周琉晶簾在風中搖搖擺曳,入耳都是一陣清脆的響聲。內裡一方紫檀木長案幾,案幾上是藤木繃子,和幾塊烏黑的綢緞。一側還安設著金鏨雕花的熏籠,早有奴婢熏了香料,絲絲縷縷的白霧跟著曳動的紗簾浮散出來,飄漂渺渺,彷彿江南浩淼的煙靄……
司徒香香認出恰是本身幾日前奉上的蔻丹盒子——內裡盛的是嫣紅色粉餅,若碾碎少量融開在蜜膏裡,就能塗到指甲上,可保持半月不退色。
街道兩側清幽寬廣,綠柳成蔭,平素很少有車馬和行人顛末,平坦乾淨的路麵,連落葉都打掃得規整。暮春的陽光輕柔地灑下來,灑在那些層次清楚的青瓦和飛簷上,閃動起一層迷離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