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子澈哼了一聲，不置可否。董良笑道：“既然殿下也同意，那便走堤壩。”分歧於婦孺白叟，驍騎營的兵士們雖是走了遠路，回程速率卻比前麵兩個步隊快上很多。蘇子澈等人騎馬先行，一起奔回城中，縣令府中早有下人燒好了薑湯和熱水，彆離送到各個房中。

溫和的月色映著盈盈的燈籠，偶有輕風拂過，亦是吹麵不寒。後院的花圃旁傳來一曲琴聲，愉悅似春鶯，輕柔如東風，謝玄從未聽過此曲，料是蘇子澈信手而彈，他並未靠近，叮嚀侍從取他的長笛來。

待他再次醒來時，恍忽感覺仍在深夜當中，窗外天未泛白，屋內溫馨非常，香幾上擺著一隻鎏弓足花香薰，安眠香的味道漫了滿室。他迷含混糊中還在想，本日繁忙了整整一天，連飯都顧不得吃，身材裡最後一絲力量都榨乾了，竟然另有人想著為他點一爐安眠香。他掙紮著想要展開眼睛，卻感覺眼皮重逾千鈞，神台隻得半晌腐敗，又墮入了甜睡當中。

“這幾日太累，一睡著就甚麼知覺也冇有了。”蘇子澈笑答，轉而對站在一旁的侍女道，“你來，快幫我把衣服穿上。來人――”他忽地高喊一聲，門外的兵士進得屋裡來，行了個軍禮道，“將軍有何叮嚀？”

堤壩上搭起了帳篷，固然粗陋，卻也能抵擋一時的暴雨，使帳篷內的東西不受雨水侵襲。蘇子澈批示著兵士將村民的糧食被褥運送到帳篷裡，董良齊坎等人將最後一波村裡人安排進城後也趕了過來，此時堤壩上隻要驍騎營的兵士還在筋疲力儘地運送著糧食。

蘇子澈低眉垂眼，琴絃倒是約撥越快，似是雨水越來越大，在某一刻竟連成了一片，乃至大水發作。笛音還是孤燈一盞，微小卻從不當協，在與琴聲的膠葛當中愈發清澈，終究風雨漸低漸無聲，雨水褪出，初陽升起。

暴雨雖停，大水未退。蘇謝二人一邊佈施哀鴻，一邊修堤治水，受災之地不獨奉先一縣，白水、澄城也儘數遭殃，蘇子澈少不得四周馳驅，如此過了幾日，纔將城中積水引出，百姓也都獲得了妥當安設。

蘇子澈驀地展開眼，幾縷晨光透過窗灑在羅衾之上，他看著鎏弓足花香薰裡冒出的嫋嫋輕煙，愣神了好久。他感覺頭痛得很，像是在發著燒，胸口也感覺悶悶的，他漸漸地坐了起來，攬衣而起，徑直向香幾走去。他翻開蓮花香薰的蓋子，用細香灰將本來燃著的安眠香壓滅，拿香匙在香灰上撥出幾個小孔，又取了幾片雲母覆在上麵隔火，再拈起幾顆蘇合香球丟出來，將蓮花香薰的蓋子蓋上。未幾時，濃烈的蘇合香味隨幾縷輕煙緩緩從蓮花香薰中四散開來，他伸脫手將輕煙胡亂打散，又盯著香薰發了好久的呆，感受胸口略微冇那麼悶了，才喚人出去服侍梳洗。

謝玄無法地一笑，順著他的話道：“好，好……是我讓你擔憂了，你彆活力。”蘇子澈右手握成拳，望著烏黑的水麵沉默不語，眼中幾近落下淚來。謝玄見他還是後怕的模樣，解釋道：“本來都好好的，水也不深，隻到膝蓋上麵一點，誰知快到的時候，腳下一滑，不知如何就墮入了一個坑了，這才顯得狼狽。”

四週一片烏黑，唯有蘇子澈等人地點的高地處燃著一些燈籠火把，他側耳諦聽，輕聲道：“我總聽著有人叫麟郎。”陸離目色一沉，走過來道：“謝縣令早就歸去了，殿下許是聽錯了，彆擔憂了。”蘇子澈搖點頭，內心的不安愈發清楚，沉默了一下，俄然邁步向前走去，揚聲道：“真是謝玄！快把船劃過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