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提起南苑牡丹,天子亦想起了這段舊事,那牡丹原是先帝的心頭好,麵前的兒郎更是先帝的心尖,隻不太短短一載時候,河清海晏四海昇平的氣象涓滴未變,北辰殿的禦座上接管萬國來朝之人卻成了本身。
蘇子澈忽道:“三哥,南苑的牡丹開了。”長安一帶本來並無牡丹,南苑的幾株還是先帝年青時,在一個曹州才子的畫作中看到牡丹傾國之姿,忍不住連連讚歎,有臣屬測度聖意,暗中命人從曹州運了十幾株珍稀種類來獻給先帝。先帝愛好得緊,命人種在了南苑行宮當中,又欽點了幾個花匠專門照看,幾十年疇昔,本來隻要十來株,現在卻成了牡丹園。當時都城裡的勳貴聽聞此事,爭相從曹州連根帶地盤將牡丹運過來,光陰久了,本來隻在皇故裡林中的牡丹,竟也在長安城裡到處可見。
蘇子澈小試牛刀便立此功勞,心中自是對勁非常,可他畢竟從未接受過這等勞累,現在回了本身家中,更覺應當好好睡一覺規複下元氣。他這般想著,散朝後連王府也懶得回,徑直去了長樂殿小憩,誰知這一睡竟睡了數個時候,直到申初猶未醒。陸離守在榻邊,忽聽得外間低語聲,微微蹙眉,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蘇子澈,躡足走到門外。
蘇子澈點頭道:“麟兒不過是隨口一說,三哥不必在乎。”他跽坐於天子身邊,將春雷琴擱置膝前,昂首笑問:“麟兒為三哥操琴一曲吧?”天子一時還想著他那句“不在”,麵色未見和緩,語氣也稍顯生硬:“高山流水?”蘇子澈凝眸不語,手落音起,竟是一曲《陽春》。
天子點了點他的額頭,笑道:“好,就許你兩個慾望。”他蹭著天子的下巴,撒賴道:“三哥賞幾天假吧,自從三哥把驍騎營給我,我連一日好睡都冇有過,每天都是聞雞而起。”天子笑罵道:“說的好似多委曲,你瞧瞧朝中世人,哪個不是每日聞雞而起?朕活了這麼多年,也是日日卯時便起,如何到了你這,就跟旁人分歧?”蘇子澈不依,抱住天子的腰悄悄搖了搖,他一去二十餘日,勞累疲累之下清減很多,天子抱在懷中,隻覺較之前薄弱了很多,不由心疼道:“要歇息也能夠,不過隻許待在宮中,不準去尋花問柳。”蘇子澈不滿地在他懷裡拱了拱,悶聲道:“三哥為麟兒選妃也就罷了,怎能夠連這個也管……”天子哈的一笑:“三哥管不得?”蘇子澈哼了一聲,道:“三哥是君,麟兒是臣,三哥要管,麟兒哪敢說不。”天子故作冷言道:“你抗旨不遵的時候還少?”蘇子澈自是不承認,卻不敢說,隻撇撇嘴把視野落到了一旁的赤金龍紋香薰球上,那邊麵披收回的香味與天子身上的普通無二,是他最熟諳不過的龍涎香。
他入迷地望了好久,涓滴未重視天子的目光寵溺地落在他身上,他隻聞得這香味令他放心非常,彷彿隻要聞到這香,便知本身身在固若金湯的宮城當中,再冇有滂湃不止的大雨,冇有摧牆倒壁的大水,冇有撕心裂肺的哭號,冇有妻離子散的倉惶,這一刻的安穩,是他的兄長獨力撐起的天下。他直至現在方認識到,本身真的回到了長安,阿誰無舍不漏、無牆不傾的奉先,終究凝在了影象裡,連同大水一起,來勢雖洶洶,退時卻也和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