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問道:“麟兒想看牡丹?”蘇子澈點點頭,又搖點頭,他與天子四目相望,一本端莊道:“三哥許麟兒兩個慾望,這第二個慾望,就請三哥跟我一起看牡丹吧!”天子心底一片柔嫩,悄悄撫弄著蘇子澈的頭髮,低聲道:“好,都依你。”
天子目光通俗,看不出涓滴情感,蘇子澈哼道:“琴曲不堪入耳,不敢妄稱曲高和寡,也不求得遇知音懂。”天子內心微微一澀,終是軟了下來,將小弟攬入懷中,附耳輕聲道:“你的知音,就快返來了。”
蘇子澈欣喜地笑起來:“君無戲言?”天子伸手撫了下他細緻如白瓷的臉龐,絲緞般的細滑不由讓天子心生迷惑,明顯在驍騎營風吹日曬了這麼久,如何還是像小時候一樣,細嫩得彷彿一碰就碎呢?
蘇子澈點頭道:“麟兒不過是隨口一說,三哥不必在乎。”他跽坐於天子身邊,將春雷琴擱置膝前,昂首笑問:“麟兒為三哥操琴一曲吧?”天子一時還想著他那句“不在”,麵色未見和緩,語氣也稍顯生硬:“高山流水?”蘇子澈凝眸不語,手落音起,竟是一曲《陽春》。
春雷是“其聲沈以雄,其韻和以衝”,在天子指下儘顯王者之風,並有千軍萬馬直搗黃龍之聲,待蘇逸吟到“名編懦夫籍,不得中顧私,捐軀赴國難,視死忽如歸”之句時,當真是令民氣潮彭湃,恨不得立時投筆從戎報國去。
他提起南苑牡丹,天子亦想起了這段舊事,那牡丹原是先帝的心頭好,麵前的兒郎更是先帝的心尖,隻不太短短一載時候,河清海晏四海昇平的氣象涓滴未變,北辰殿的禦座上接管萬國來朝之人卻成了本身。
這是蘇子澈頭次分開天子,自是忍不住將各種見聞儘數分享,此行傷害重重,即便時過境遷,說到險要處仍令貳心不足悸,特彆是謝玄那日回程找他之事,更是凶惡非常。天子知他吃了很多苦頭,雖是一言帶過隻道趣事,仍可從隻言片語中窺見當時的驚心動魄。
他的這等竄改天子豈會不知,心中自是又愛又憐,笑問道:“麟兒此去辛苦,想要三哥如何賞你?”蘇子澈驚奇道:“陛下不是已經賞過了?”天子笑道:“那是陛下賞的,這是哥哥賞的。”蘇子澈粲然一笑,涓滴不掩麵上欣喜,毫不遊移地問:“能夠要兩個麼?”天子笑罵:“你倒是不貪婪!此前朕在朝中問你時,怎不是這般說辭?”蘇子澈理直氣壯隧道:“那是對陛下,這是對哥哥!這一趟賑災活生生地讓我脫了層皮,受了這麼大委曲若還坐不實‘賢王’之名,那我纔是虧了呢!現下冇有外人,三哥既然故意要賞,我總要為本身討點好處吧?”
天子微一抬眼,剛好將蘇逸的神采支出眼底,不動聲色地笑了笑,道:“求木之父老,必固其底子;欲流之遠者,必浚其根源。我朝向來是不曆州縣不擬台省,朕讓謝玄去奉先,本就是固其底子之意,他畢竟年青,理應先沉澱一番。也罷,既然麟兒開口,朕又怎能讓你絕望而歸?朕這就擬旨,把他召回長安來。”
蘇子澈忽道:“三哥,南苑的牡丹開了。”長安一帶本來並無牡丹,南苑的幾株還是先帝年青時,在一個曹州才子的畫作中看到牡丹傾國之姿,忍不住連連讚歎,有臣屬測度聖意,暗中命人從曹州運了十幾株珍稀種類來獻給先帝。先帝愛好得緊,命人種在了南苑行宮當中,又欽點了幾個花匠專門照看,幾十年疇昔,本來隻要十來株,現在卻成了牡丹園。當時都城裡的勳貴聽聞此事,爭相從曹州連根帶地盤將牡丹運過來,光陰久了,本來隻在皇故裡林中的牡丹,竟也在長安城裡到處可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