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家是簪纓世家,家聲廉謹,少有宴飲之事,大寧又一貫尊崇這些詩禮世家,連皇族亦曾與之結姻,因此壽宴帖子一出,連梁相稱權臣都親身參加為謝景安賀壽,三皇子蘇逸天然也是在場的。他是謝妃的兒子,謝景安的親外孫,奉了母命親身來為外公賀壽,去處之間彷彿是其間的半個仆人。
兩人一齊應了一聲,蘇子澈來了多次,對謝府景色並無甚麼興趣,叫了一聲:“陛下!”天子見他立在原地,心知肚明道:“麟兒留下吧,朕過會兒便回。”天子與幾位臣子出了宴廳,夏季傍晚冷風習習,全無白日的枯燥酷熱,他們穿過抄手遊廊,停在一處水榭中,謝府四周皆掛著紅彤彤的福壽燈籠,此時天氣尚早,不必點燈,落日的餘暉鋪了滿湖,映著湖中半開的荷花,煞是靜美奪目。
廳中很多人是從未見過天子的,本日不知修了幾輩子的福分得見天顏,個個嚴峻不已,不敢稍動。天子見廳中之人個個拘束非常,不由笑道:“常聽麟兒講,謝府補葺得極其新奇,與長安普通宅院大是分歧。既然來了,朕便去瞧一瞧。”
當天子對蘇逸所言之語傳到京兆尹謝景安的耳朵裡時,謝玄已經奉詔回京,官拜四品任吏部侍郎。恰逢謝景安五十大壽,謝府雙喜臨門,自是熱烈非常。
天子抬手止住了謝景安未說完的話,道:“朕聽聞,阿誰徐天閣把持北黎朝政多年,那國君區至泰對他是言聽計從,你說,為何北黎天子如此昏聵無能,連本身的權勢都要拱手交予彆人?早知如此,靜和她……”梁博站在天子側火線,抬眼看去,竟見天子額上青筋都已現出,明顯是怒極了。他與天子少年瞭解,又曾為太子伴讀,助天子清除異己順利即位,二者雖名為君臣,暗裡卻如好友,此時見天子如此,也未多有顧忌,安然直言道:“陛下此言差矣,世有百工,缺一不成,文有百家,各顯其長。陛下是明君聖主,不但是因為陛下有過人智謀,還在於陛下心繫百姓。區至泰雖為國君,然誌不在此,未褻玩國事已經足矣,焉能希冀他鞠躬儘瘁死而後已?北黎的徐天閣未出身皇家,卻心胸遠誌,不甘居於人下,他身為人臣雖是逾矩,可也因為君主無能,他是一心為北黎,其心可嘉。若能將其收為我用,定能助陛下開疆拓土,名垂萬世;如果不能為我用,還是儘早撤除為好。”
天子彷彿表情極好,命蘇子澈攙他起來,笑道:“壽星快快免禮!朕聽聞本日是謝卿壽辰,麟兒與六郎是厚交,按禮該當過來賀壽。朕擺佈無事,便也湊個熱烈,來得倉促未曾備禮,等回宮後朕再叫人補上,還望謝卿莫怪。” 天子邇來一向在南苑,從未聽聞有回宮的籌算,此時卻道是隨秦王湊個熱烈,眾臣子內心莫不各有所思,悄悄揣摩聖意。
月白夏裳的少年未再轉頭,轉眼變成了一抹藍影,跟著步隊消逝在了街頭,謝玄鬆開緊握的手掌,趁著無人重視將一個紙團藏入袖間。
世人不明以是,問是何人到來,謝景安看了謝玄一眼,笑道:“是秦王,秦王來了!”蘇逸正被一群兒郎圍著勸酒,忽見世人紛繁起家,停杯笑問:“產生了何事?”一個謝家的兒郎笑道:“傳聞是秦王來給家父賀壽了。”蘇逸眼中閃過一絲冷厲,將杯中酒一飲而儘,擲杯於地假作醺然笑:“既是小叔父紆尊而來,萬不成怠慢了他。”席上恰是喧嘩,他醉裡一句話也無人放在心上,唯有謝玄在旁聽得清楚,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顫,灑出一滴酒來,他擱下杯盞,不動聲色地起家跟著父親出門迎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