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抬手止住了謝景安未說完的話,道:“朕聽聞,阿誰徐天閣把持北黎朝政多年,那國君區至泰對他是言聽計從,你說,為何北黎天子如此昏聵無能,連本身的權勢都要拱手交予彆人?早知如此,靜和她……”梁博站在天子側火線,抬眼看去,竟見天子額上青筋都已現出,明顯是怒極了。他與天子少年瞭解,又曾為太子伴讀,助天子清除異己順利即位,二者雖名為君臣,暗裡卻如好友,此時見天子如此,也未多有顧忌,安然直言道:“陛下此言差矣,世有百工,缺一不成,文有百家,各顯其長。陛下是明君聖主,不但是因為陛下有過人智謀,還在於陛下心繫百姓。區至泰雖為國君,然誌不在此,未褻玩國事已經足矣,焉能希冀他鞠躬儘瘁死而後已?北黎的徐天閣未出身皇家,卻心胸遠誌,不甘居於人下,他身為人臣雖是逾矩,可也因為君主無能,他是一心為北黎,其心可嘉。若能將其收為我用,定能助陛下開疆拓土,名垂萬世;如果不能為我用,還是儘早撤除為好。”
天子負手而立,問道:“試問當目前中,有誰能將其收伏?”天子一語問出,很久不見有人答覆,表情重又沉重下來。夏天日頭長,可到了此時天氣也漸漸轉暗,天子身在宮外,幾位臣子到底是有些不安,梁博笑勸道:“陛下,您壽也賀了,景也看了,不若早些回宮吧,也免得待會兒過了宵禁。”天子看破他的心機,笑道:“仆人家都未說甚麼,你倒好,直接下了逐客令!罷了,朕歸去,不叫你們總擔著心,也免得麟兒玩過甚,喝醉了混鬨。”
謝景安等人纔出宴廳,但聽得一陣槖槖靴聲,一群侍衛如眾星捧月,擁簇著兩人走了過來。為首的蘇子澈身著月白夏裳,手執一柄腰扇,邊走邊附在一個玄色衣衫的人耳邊低語。那目色溫和含笑而聽、不時點頭應和的玄衣之人——不是天子是誰?謝景安本日興趣極好,多喝了幾杯,出來之時本帶著些許醉意,這一下頓時酒醒,震驚之色猶未褪去,見二人已然走近,忙施禮道:“不知陛下駕臨舍間,臣未曾遠迎,請陛下恕罪!”跟著他迎出來的幾個謝家後輩莫不震驚非常,忙不迭地向天子膜拜施禮。
“陛下是擔憂……”
如此良辰美景,天子卻斂了笑意,問道:“梁博,北疆可有動靜?”梁博躬身稟道:“回陛下,陸將軍甚是勇猛,甫一交兵便毀滅北黎三千馬隊,給了他們一個經驗!”天子道:“陸佑是寶刀未老,可惜,朕已經數月未收到靜和的動靜了。”
回到廳中,公然蘇子澈已經微醺,與一乾五陵幼年行起了酒令,天子出去時,恰聽到他說一句:“了結君王天下事。”天子莞爾一笑,問道:“此話當真?”蘇子澈回顧一笑道:“食君之祿,自當分君之憂,陛下如有甚麼固然叮嚀,麟兒願為陛下赴湯蹈火,萬死不辭。”
酒過三巡,歌舞俱佳,席上諸人酒興正濃。一個看起來聰明清秀的小廝悄悄跑到謝景安身邊,低聲私語了幾句,謝景安麵上笑容更深,趕緊起家道:“快請,快請——”
兩人一齊應了一聲,蘇子澈來了多次,對謝府景色並無甚麼興趣,叫了一聲:“陛下!”天子見他立在原地,心知肚明道:“麟兒留下吧,朕過會兒便回。”天子與幾位臣子出了宴廳,夏季傍晚冷風習習,全無白日的枯燥酷熱,他們穿過抄手遊廊,停在一處水榭中,謝府四周皆掛著紅彤彤的福壽燈籠,此時天氣尚早,不必點燈,落日的餘暉鋪了滿湖,映著湖中半開的荷花,煞是靜美奪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