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中沉寂無聲,棋子落下時“叮”地一聲輕響,彷彿一聲嗤笑,狠狠砸在了少年孤傲的內心。蘇子澈猛地握緊右手,瑩潤的雙眸含著委曲不甘,薄唇抽動了幾下,寂靜好久,才道:“三哥……”
玉笛在指上繞了一圈,落入蘇子澈掌心,被他順手放在案上,轉過身來,挑眉道:“我何時說要入宮了?”
董良見蘇子澈沉下臉,不複晨起時與他談笑的神情,正要勸上幾句,隻聽蘇子澈已鬱怒地沉聲道:“隨我入宮!”
“麟兒何時跟朕這般疏離了?”天子似是漫不經心腸問了句,掃了一眼他的身後,又道,“跟著你的人呢?”蘇子澈未作答,抬眼看了看中間的寧福海,微微昂起下巴,沉默不語。天子擺了擺手,待寧福海帶著一眾內侍躬身退到殿外,才望著他密切笑道:“又跟朕鬨甚麼彆扭,嗯?”
他宿醉以後向來胃口不好,早餐幾近冇動筷子,隻勉強用了半碗白粥。董良齊坎二人出去,見蘇子澈正背對著他們把玩一支玉笛,問道:“車馬已經備好了,殿下是現在入宮,還是等早朝散了再去?”
蘇子澈緩緩對上天子暖和黑沉的眼睛,心底似有一頭野獸橫衝直撞,令他痛不成遏委曲莫名,隻沉聲問:“為甚麼派人監督我?”天子並不惱他的頂撞,溫言道:“麟兒若無負苦衷,何必怕三哥曉得?”
皇上眼中掠過慍怒之色,斥道:“猖獗!跪下!”他往蘇子澈身上一掃,聲音突然冷了幾分,“都怪朕昔日對你過分放縱,才慣得你冇個端方!”
董良等人聽到這個措置皆是一驚,惟陸離長舒了口氣。蘇子澈朝天子磕了一個頭,語帶哽咽:“陛下開恩,四十大板打完,豈不是生生要了阿離的命!”天子眼神龐大地看著他,笑了笑道:“方纔鬨著要朕嚴懲的是你,這會子求朕開恩的也是你……”話未說完,蘇子澈又叩首道:“此事非陸離之罪,乃臣不聽奉勸,一意孤行,才……”
董良忙吹熄了幾盞蠟燭,隻留下床頭兩盞還在素色的燈罩中亮著:“陸離在竹林習武,殿下可要叫他過來?”
“剛到卯時。”董良怕他晨起畏寒,便拿了個小手爐放到玉枕邊,見他閉目蹙眉,體貼道,“殿下但是頭疼,要不要請太醫?昨日殿下返來以後,皇上傳聞您醉了,甚是擔憂,打發了太醫來為殿下請脈,陸離見殿下好睡,不忍喚醒殿下,就讓那太醫在偏殿候著。”
蘇子澈驀地坐起家來,一拳擂在董良肩頭,笑罵道,“我不過吃了兩杯酒,你們倒好,一個個巴巴地跑去告禦狀!轉頭陛下如果究查我,看你們哪個逃得掉!”董良素知他性子,隨口笑道,“那殿下就當是心疼我們,少去感染些風塵吧。”說著就翻開房門,號召婢女出去服侍蘇子澈洗漱換衣。
“開口!”天子眼底的怒意一閃而過,冷言道,“秦王既然身材不適,無妨留在宮中幾日,讓太醫給你把評脈,將養一下身材。”蘇子澈還欲再言,卻被陸離鏗鏘有力的聲音打斷:“臣,陸離,領旨謝恩。”蘇子澈遲緩地轉過甚去,正對上陸離溫潤溫和的眼睛,便如吹麵不寒的楊柳風,讓他驚懼惶恐的心一下子安寧下來。像是疇昔的十二年一樣,隻要他回過甚,便能看到艮坎離巽果斷不移地陪在他身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