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子澈仰首大笑,將李巽麵前的竹筒杯斟滿,含笑道:“巽哥哥言之有理,那就有勞巽哥哥屆時將麟兒拖歸去了。”
聽得身後冇了動靜,蘇子澈嘲弄的勾起嘴角,穿過竹林,循著崎嶇盤曲的山路行去。
經常有進京之人誤了時候進不了城,就到這竹樓中借住一宿,次日一早再進京。路少謙為人仁慈,常常留這些人住了,還要拿出私釀來接待,時候不久,路少謙的善名便傳了出去。不時有乞兒前來討口飯吃,乃至另有人將養不了的嬰孩拿繈褓裹了,扔在竹樓前。路少謙竟是照單全收,不但讓乞兒在此吃住,還教他們讀書認字。隻是積德佈施,並不如顧問一片竹林般簡樸隨性,路少謙從家帶來的川資用儘後,便將竹樓改作堆棧,權作生存。三年後,路少謙在殿試中被先帝欽點為探花郎,竹樓善事傳到了先帝耳中,龍顏大悅,破格任命路少謙為京兆尹,京師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民風,便是路少謙在任的期間構成的。隻可惜天妒英才,路少謙英年早逝,惹得先帝扼腕感喟。而這竹醉堆棧,也從當初的名聲大噪變得鮮為人知,終究淪完工了一個山野小店。
謝玄毫不躊躇地接過來,笑道:“既然不準我走,那與你共醉一場便是。”蘇子澈見他豪放,笑吟吟隧道:“我自傾杯,君且隨便。”因而抱著酒罈子便喝了起來,謝玄拍開泥封的工夫,蘇子澈已經將空酒罈扔下。謝玄一怔,見他拍開了另一罈酒的泥封,抬頭痛飲起來。蘇子澈酒量雖好,卻也抵不住這般長鯨似的豪飲,更何況他在來此之前就已有些醉了。謝玄微微蹙眉,若他至此還看不出蘇子澈借酒澆愁之意,那他也無顏再擔這知音之名了,他見蘇子澈放下空了的酒罈還要再飲,立時伸手製止道:“喝得如許急,待會兒該難受了。”
山間相遇是故交,蘇子澈眼帶笑意的抽出酒壺下壓著的紙箋,看也未看,輕笑一聲揉弄成一團,順手扔到亭外,倚坐在雕欄旁,趁著酒意閉目小憩。半夢半醒間不知過了多久,彷彿聽一陣急而不促的馬蹄聲,他展開眼,見亭前立著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,見他醒了便溫馨地笑起來:“麟郎,讓你久等了。”
少年們紛繁翻身上馬,號召店家上酒上菜。為首一人拍開酒罈上的泥封,附在身邊少年耳邊促狹笑道:“這店雖小,倒也高雅,待會兒如果麟兒酒量不濟,晚間就住在這店裡好了,隻是要委曲巽哥哥與麟兒同榻而臥了。”“四小神童”之一的李巽文采風騷,卻偏好男色,這在五陵幼年中幾近是公開的奧妙,經常被老友拿來打趣。李巽淺笑睨著他,低聲道:“非是巽不肯同麟郎一夜風騷,隻是陸離傷還未好利落,如果巽步了陸離的後塵,董良與齊坎二人怕是要忙不過來的。”若說艮坎離巽中有誰最是風騷不羈,定非李巽莫屬,他精通樂律,智謀無雙,常被人稱作“小周郎”。李巽是李貴太妃的親侄兒,孝賢皇後去的早,蘇子澈便由膝下無子的李貴太妃扶養長大,因此這李巽與蘇子澈也算是有中表之親。
“麟郎之言差矣,”謝玄搖點頭,“人間四月芳菲儘,山寺桃花始盛開。麟郎隻見這山裡杏花繞水笑東風,卻不知人間都快是一汀煙雨杏花寒了。這酒原是去歲桃花所釀,又摘新開的桃花花瓣侵泡七日所得,那幾株桃樹鄰近溫泉,開得比彆處早些,不然我哪兒能在這桃花灼灼的時候請你喝桃花酒呢?隻可惜這浸酒的幾株桃花,麟郎是看不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