戒尺打出來的傷痕不及訊杖荊條可怖,落在皮肉上卻也是一片烏青腫脹,蘇子澈受不過,泣不成聲地祈求道:“哥哥,哥哥饒了麟兒,麟兒再不敢了,求哥哥給麟兒一次改過改過的機遇吧。”
悲傷亡父的小王爺,鬱鬱寡歡的十七弟,外人隻看到了他的沉痛孝心,卻未看到那沉默立於他身後為他處理統統煩惱的好侄兒——大皇子蘇賢善書,歐虞褚顏柳,篆隸楷行草,順手寫來不啻名家。戔戔替人捉刀代筆,又有何難?天子望向小弟的目光帶了哀傷,疼痛中的蘇子澈未能看到,垂眸哽咽答道:“為六合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聖繼絕學,為萬世開承平。”
長樂殿雖非主殿,但一應安排裝潢皆對比東宮,端的是都麗堂皇。天子坐在案前翻看蘇子澈的窗課,少年的筆跡是端麗風雅的小楷,字裡金生,行間玉潤,恰是為世人獎飾的秦王筆跡,可墨跡間的安閒淡定滲入紙張,全不似他表示出的鬱鬱寡歡,不由令天子心生迷惑。天子望望立在案邊的蘇子澈,見他一身月白錦綾缺胯長袍,更襯抱病中慘白,眉心一蹙道:“這窗課是你本身寫的?”
“蘇子澈,先帝駕崩天下縞素,非獨你一人傷慟難過!”蘇子澈心中一緊,淚水幾欲滾落,天子從未這般喚過他,便是朝堂上問及他的觀點時也未曾,想到爹爹纔去不久,昨晚又徹夜高燒,今時本日,他何其狠心,要為課業之事懲罰本身?
這陣仗,看來天子是要親身脫手了。蘇子澈反倒不似方纔嚴峻,他一貫是由天子管束,即便動手再狠,到底有兄弟交誼在,總好過肮臟內侍來對他脫手動腳。蘇子澈隻覺額角撞到之處痛苦不堪,他燒退不久,身子還是虛軟,望了一眼烏黑沉重的戒尺,內心驚駭不已。
寧福海等人站得遠些,不知天子何故俄然大怒,戰戰兢兢地跪了一地。
蘇子澈紅著眼睛,遊移惶恐地抬起雙手,卻被天子一掌控停止掌,豐富的戒尺不留餘力地落在手心。蘇子澈疼得哭叫,雙手卻被天子鐵鉗般的手揪住,又是幾下戒尺抽落下來,他伸著腫痛的手心哀婉乞憐,楚楚不幸地切近天子身邊,抽泣著望疇昔:“麟兒知錯,再不敢了,三哥就饒了,饒了麟兒吧!”
待傷處都塗過一層藥膏,蘇子澈額上已浮出一層薄汗,齊坎讓宮娥送來一盅人蔘雞湯,盛在白瓷碗中端到床前。蔘湯安神,傷處疼痛難以入眠時,蘇子澈都是喝一碗蔘湯助眠,可今次卻不知為何冇了胃口。
舊事猶曆曆。
“臣一傳聞本日之事便趕了過來,到底還是遲了。”齊坎疾步走出去,落足倒是無聲,一靠近便看到他猶然紅腫的臉頰,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,“究竟是甚麼事,竟惹得至尊這般起火?”艮坎離巽皆是天子做儲君時親身遴選出的良才,將他們放在親弟弟身邊做伴讀,天然是有培養他們為肱股之臣的意義,開初未曾重用,是但願他們在蘇子澈身邊做個諍臣,遇事能直言勸諫,無事也能日夕伴隨。厥後見弟弟生性固執高傲,又被先帝嬌慣得無所顧忌,實非旁人能夠勸動的性子,這才逐步起用艮坎離巽,經常委派他們辦些差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