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曉得父兄對他的期許,他向來都曉得。
他這麼一說,便是承認了。天子心下怒極,反而淡淡一笑,向他招招手道:“跪過來。”
長樂殿雖非主殿,但一應安排裝潢皆對比東宮,端的是都麗堂皇。天子坐在案前翻看蘇子澈的窗課,少年的筆跡是端麗風雅的小楷,字裡金生,行間玉潤,恰是為世人獎飾的秦王筆跡,可墨跡間的安閒淡定滲入紙張,全不似他表示出的鬱鬱寡歡,不由令天子心生迷惑。天子望望立在案邊的蘇子澈,見他一身月白錦綾缺胯長袍,更襯抱病中慘白,眉心一蹙道:“這窗課是你本身寫的?”
“你既曉得,朕便冇罰虧了你。” 天子以戒尺輕點他腰側:“褲子褪了,趴好。”蘇子澈滿臉要求地看著天子,不待他開口,天子冷然笑道:“不肯意?還是你感覺朕就不該打你?”蘇子澈望著兄長諷刺的神采,心底生出一股寒意,低聲道:“麟兒不敢。”他解開玉帶放到一邊,又解開繫帶,將長褲中衣一併退下,略一遊移,終是怕再惹怒兄長,連褻褲也褪了下來,他手心疼痛難耐,便以手臂撐地,目光落在波斯進貢的地毯上,望著那繁複的異域斑紋,幾近又要落淚。他看不到天子的容顏,隻聽獲得戒尺被人拿在手中揮動帶起的風聲,如同寒冬深夜,窗外未曾停歇的北風。
蘇子澈點頭道:“彆問了。”齊坎瞧見桌上放著一個白瓷小瓶,翻開一看,恰是蘇消腫祛瘀的外用良藥,遂道:“來,再上一遍藥,過會兒就不疼了。”蘇子澈知他憂心,點頭承諾了。
蘇子澈聞言幾近腿軟,他不敢近前,亦不敢不前,隻得膝行到天子腳邊重又叩首:“麟兒知錯了,陛下息怒。”他伏地不起,隻覺天子冷冷的目光正落在本身身上,將貳心內所想看得極其透辟,無可遁逃,他身材未愈,立時便有些昏沉。天子在他頭頂冷聲開口:“麟兒可知何謂‘欺君’?該當何刑?”蘇子澈隻覺耳邊“嗡”地一聲,他自是曉得欺君何意,也知欺君者當斬,可他從不信本身會被冠上“欺君”之名,他望著兄長玄色繡龍紋的衣襬,心下是從未有過的忐忑,怔怔道:“陛下捨不得麟兒死。”
蘇子澈笑答:“陛下這話問的奇特,既是麟兒的窗課,天然是麟兒所寫。”天子冷冷一哼道:“虧你說的出口!翰林供奉好歹也是個官,賢兒為你做了多年的窗課,卻當真是知名無份。”蘇子澈神采發白,聽天子之意彷彿早知大皇子為他代筆一事,蘇子澈覥顏笑著跪下道:“麟兒行事荒唐,天子莫為麟兒動氣。”
“大皇子統統安好,殿下寬解。”
“捨不得?”他額上傷處通紅高腫,卻涓滴不能讓天子心中的肝火稍平,隻見他悄悄咬牙道:“來人,請太宗家法!”
天子聞言眉心微蹙,攬著他的手臂緊了緊:“麟兒?”蘇子澈隻覺一股委曲直衝心頭,鼻翼微微翕動,終是嚥下淚水,不甘心腸開口:“麟兒都說了不敢,不是疼極了胡亂開口。”天子這才一笑,抱起他去了內殿。
“跪好,手伸出來!”天子喝道。
這陣仗,看來天子是要親身脫手了。蘇子澈反倒不似方纔嚴峻,他一貫是由天子管束,即便動手再狠,到底有兄弟交誼在,總好過肮臟內侍來對他脫手動腳。蘇子澈隻覺額角撞到之處痛苦不堪,他燒退不久,身子還是虛軟,望了一眼烏黑沉重的戒尺,內心驚駭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