悲傷亡父的小王爺,鬱鬱寡歡的十七弟,外人隻看到了他的沉痛孝心,卻未看到那沉默立於他身後為他處理統統煩惱的好侄兒——大皇子蘇賢善書,歐虞褚顏柳,篆隸楷行草,順手寫來不啻名家。戔戔替人捉刀代筆,又有何難?天子望向小弟的目光帶了哀傷,疼痛中的蘇子澈未能看到,垂眸哽咽答道:“為六合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聖繼絕學,為萬世開承平。”
“你既曉得,朕便冇罰虧了你。” 天子以戒尺輕點他腰側:“褲子褪了,趴好。”蘇子澈滿臉要求地看著天子,不待他開口,天子冷然笑道:“不肯意?還是你感覺朕就不該打你?”蘇子澈望著兄長諷刺的神采,心底生出一股寒意,低聲道:“麟兒不敢。”他解開玉帶放到一邊,又解開繫帶,將長褲中衣一併退下,略一遊移,終是怕再惹怒兄長,連褻褲也褪了下來,他手心疼痛難耐,便以手臂撐地,目光落在波斯進貢的地毯上,望著那繁複的異域斑紋,幾近又要落淚。他看不到天子的容顏,隻聽獲得戒尺被人拿在手中揮動帶起的風聲,如同寒冬深夜,窗外未曾停歇的北風。
是了,他們是父子,打斷骨頭尚連著筋,本身這無父無母夙來隻能惹兄長起火之人,又算的了甚麼呢?他的三哥,是他活著上獨一的親人,可這獨一,並不是相互的。
他這麼一說,便是承認了。天子心下怒極,反而淡淡一笑,向他招招手道:“跪過來。”
蘇子澈紅著眼睛,遊移惶恐地抬起雙手,卻被天子一掌控停止掌,豐富的戒尺不留餘力地落在手心。蘇子澈疼得哭叫,雙手卻被天子鐵鉗般的手揪住,又是幾下戒尺抽落下來,他伸著腫痛的手心哀婉乞憐,楚楚不幸地切近天子身邊,抽泣著望疇昔:“麟兒知錯,再不敢了,三哥就饒了,饒了麟兒吧!”
他曉得父兄對他的期許,他向來都曉得。
蘇子澈笑答:“陛下這話問的奇特,既是麟兒的窗課,天然是麟兒所寫。”天子冷冷一哼道:“虧你說的出口!翰林供奉好歹也是個官,賢兒為你做了多年的窗課,卻當真是知名無份。”蘇子澈神采發白,聽天子之意彷彿早知大皇子為他代筆一事,蘇子澈覥顏笑著跪下道:“麟兒行事荒唐,天子莫為麟兒動氣。”
“跪好,手伸出來!”天子喝道。
待傷處都塗過一層藥膏,蘇子澈額上已浮出一層薄汗,齊坎讓宮娥送來一盅人蔘雞湯,盛在白瓷碗中端到床前。蔘湯安神,傷處疼痛難以入眠時,蘇子澈都是喝一碗蔘湯助眠,可今次卻不知為何冇了胃口。
“賢兒他……如何樣?”他到底是問出了口。
“蘇子澈,先帝駕崩天下縞素,非獨你一人傷慟難過!”蘇子澈心中一緊,淚水幾欲滾落,天子從未這般喚過他,便是朝堂上問及他的觀點時也未曾,想到爹爹纔去不久,昨晚又徹夜高燒,今時本日,他何其狠心,要為課業之事懲罰本身?
長樂殿雖非主殿,但一應安排裝潢皆對比東宮,端的是都麗堂皇。天子坐在案前翻看蘇子澈的窗課,少年的筆跡是端麗風雅的小楷,字裡金生,行間玉潤,恰是為世人獎飾的秦王筆跡,可墨跡間的安閒淡定滲入紙張,全不似他表示出的鬱鬱寡歡,不由令天子心生迷惑。天子望望立在案邊的蘇子澈,見他一身月白錦綾缺胯長袍,更襯抱病中慘白,眉心一蹙道:“這窗課是你本身寫的?”